扶搖派的鐘樂和青雲門的沈嬋有過節,已是公開的秘密。
沈嬋淡笑垂眸,卻不回答。
宋輕白忙道:「師姐可有受傷?」
發紅的手腕縮進袖子裡,沈嬋隱了劍,道:「不曾。」
圓月正緩緩朝西邊移動,風聲也小了許多,沈嬋的餘光越過張牙舞爪的樹影,落在昏暗中隱匿著的那道少女身影上,停頓了一瞬,旋即又收了回來。
「那師姐……要回去了麼?」
沈嬋搖頭,「不知師妹願不願意,陪我在這兒多說會兒話?」
宋輕白受寵若驚,自是願意。
兩人往崖邊走了幾步,沈嬋呼出一口氣,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宋輕白跟著坐在她身邊。
還未等宋輕白開口,沈嬋笑了一聲,輕聲道:「師妹聽曲嗎?」
宋輕白仰著頭看著月光,心情很好地點頭,偏頭笑著看向沈嬋:「師姐還會唱曲呀?」
沈嬋低頭從靈袋裡取出一支短笛,「不會唱,會吹簡單的幾曲。」
悠揚的笛聲緩緩在寂靜的月光下流淌開來,似一層朦朧的霧,緩緩淌過山林的每一處角落,沈嬋微微垂首,目光落在遠處昏暗的山林,又緩緩盪開。
兩人在懸崖上坐了一炷香時間才回去。
身後樹影交錯,山風過,沙沙作響。
等到兩個身影不見,也聽不見腳步聲,樹影下的少女才發出一聲短促的「啊」,隨後抬手捏了捏發麻的腳。
好像無數隻螞蟻在啃食小腿上的血肉,又痛又麻,明離謹慎地抬頭看了一眼兩人離開的方向,什麼也看不見,這才放心地哀嚎出聲。
今日腿麻的次數有點多。
在地上跺了許久,痛意褪去,麻意也散去,明離這才離開懸崖。
果不其然又迷路了,兜兜轉轉回到院子時,沈嬋的房間已熄燈了。
-
翌日,青雲門幾人下了山,離了崑崙府。
陶扶安御劍徑直返回青雲門,而沈嬋則帶著付明離、公孫淺、韓卿卿、安燕這四個師妹,一同前往人間歷練。幾人跟著太陽一路往東走,午時到了一個熱鬧的小縣。
既是幾位師妹歷練,沈嬋便儘可能地少插手,去了客棧辦好入住手續,沈嬋換了身便服留在客棧里休息,四個小師妹則興致勃勃出了門,四處打聽哪裡是否又疑似妖物出沒。
沈嬋在房間裡調息打坐,客棧的隔音欠佳,客人們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不時傳進來。
忽而一股桂花香氣鑽入鼻腔,甜膩膩的,算不上好聞,只是短暫地干擾了沈嬋的神識。
屋外傳來推搡的動靜,緊接著,一個粗獷的聲音厲聲喝道:「你這女人,別想耍賴!分明是你醫死了我的孩子!孩子早上還好好的,餵了你那副藥之後,就口吐白沫,轉眼沒了氣息!」
「你胡說!」一個柔弱的女聲立刻回斥,「那孩子本就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你心裡清楚得很,是你和你夫人求著我,讓我死馬當活馬醫!我看那孩子根本救不活,只是讓你夫妻二人給孩子餵了一杯水,怎的如今賴上我了!」
一聲巨響,女人叫了一聲,隨後帶著哭腔道:「我是好心才答應去看那孩子,你們怎的如此恩將仇報!空口冤枉人!」
客棧里的人紛紛探出頭來,見那男人膘肥體壯、滿臉橫肉,嘆了一聲,又縮了回去。
「呸!」男人氣沖衝上前,嘴角卻在笑,「你醫死了我的孩子!要麼賠錢,要麼賠人,給我生一個孩子!」
女人退無可退,面色發青,扶著圍欄幾乎要暈倒,「你……」
男人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嘿嘿」怪笑,粗糙的大手餓虎撲食般朝女人伸去,就在手掌即將觸碰女人的瞬間,一道寒光閃過。
一柄鋒利的劍「啪」地一聲精準敲在男人手背上,男人還沒來得及從劇痛中回神,胸口陡然遭受一股強大的衝擊力,身體猝不及防地直直朝身後飛去,將身後的木質圍欄撞得粉碎,隨後裹挾著紛飛的木屑往樓下墜去。
肥碩的身軀砸在樓下的木桌子上,只聽「咔嚓」一聲巨響,木桌不堪重負,瞬間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