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下一秒,一股強大的靈力驟然席捲整個寢殿, 滿殿的燭火齊齊燃起,火光明滅間,謝鏡泊的身影在燭光中驀然顯現。
通殿的燭火恍惚間給他籠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但他面容依舊冷峻如霜,懷裡緊緊抱著昏迷不醒的人,只匆匆往前走著, 神情間帶著一絲難掩的焦慮不安。
燕紓面容蒼白而安靜,如雪的白髮散落在謝鏡泊的臂彎間,長睫低垂,在燭光下恍若終於染上了半分生氣。
但謝鏡泊卻感覺懷裡的身軀越來越冷, 懷裡的人完全毫無意識,在溫暖的燭暈下依舊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蒼白。
他蜷縮在謝鏡泊懷裡,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戰慄著,袖口出無意識露出的幾寸指尖透出一股可怖的青紫。
「把他放在床上, 我已讓松一把峰里所有的暖山玉都拿了過來,你再著人把你寢殿裡的炭盆、薰籠都推到暖閣……」
邊敘在一旁匆忙開口,跟在謝鏡泊身後迅速衝進了暖閣。
一股熱浪瞬間撲面,帶起了一陣憋悶窒息感,邊敘和謝鏡泊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細汗,一直等在暖閣內的松一更是被蒸的滿臉通紅。
謝鏡泊懷裡的人卻沒有絲毫反應,被放在床上的那一瞬,整個人控制不住地痛苦蜷縮起來。
他身子發顫,臉上仿佛落了一層白霜,連唇色間都覆上了一層了無生氣的灰白。
守在一旁的松一幾乎能聽到燕紓牙床碰撞發出的輕顫聲。
「師父,燕公子他怎麼了?怎麼會突然這樣……」
松一有些慌亂地上前,半跪在榻旁就想要去摸燕紓的脈,卻被皮膚間的溫度冰的瞬間顫了一下。
下一刻,他聽著自家師父厲聲開口:「別碰他。」
松一手指瞬間一縮,下一刻,卻感覺榻上的人身子一顫,口中溢出一聲破碎的呻吟,仿佛痛極了般,整個人又往裡蜷縮了幾分。
松一瞬間慌了神:「抱歉,師父,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有些無措地站起身,手忙腳亂地想要彌補,卻忽然感覺身旁一道身影忽然閃過。
謝鏡泊走上前徑直坐到床榻邊,手掌虛虛覆在燕紓手腕間,緩緩渡過一層細微的靈力。
一直蹲坐在一旁的白貓仿佛察覺到了什麼,尾巴輕輕甩了甩,忽然抬爪晃晃悠悠走過來。
旁邊神情落寞的松一驟然回過神,下意識想攔,卻見那白貓並沒有如往常般躲進燕紓懷裡,只扒拉扒拉前爪,小心翼翼地蜷縮在燕紓手邊,輕輕往裡靠了靠。
它輕輕「喵嗚」了兩聲,偏頭蹭了蹭那青白的指尖,溫暖的體溫透過柔軟的毛髮傳遞過來,似乎想要驅散燕紓身上的寒意。
燕紓抱著雙臂,整個人蜷縮在被子間,像是想要將自己藏進更深的溫暖里。
他呼吸逐漸弱了下來,胸口艱難地微微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耗費了極大的力氣。
松一慢半拍地收回手,聽著自家師父低聲開口:「他的痛覺現在異常敏感,剛才回來的路上突然發作,差點將自己疼到休克過去。」
邊敘沉沉地吐了一口氣,聲音發啞:「渡靈可以稍微緩解一下他的症狀,但也只是權宜之計。」
他轉頭望向旁邊神情怔愣的松一,一字一頓地低聲開口。
「我們如今也不清楚……他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松一臉色一瞬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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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知道多久,謝鏡泊終於重新睜開眼,衝著旁邊的兩人微微頷首,手掌卻並沒有離開燕紓的脈門。
邊敘吐了一口氣,將旁邊呆愣在原地的自家弟子往前一推。
「行了,你現在趕緊再去把一下脈。」
邊敘急聲開口:「現在燕紓的狀態暫時穩住了,你小心一點別太過用力,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松一一時還沒回過神,被推的踉蹌一步,腿一軟直接跪到了床榻邊。
若是往日,燕紓定會挑一挑眉,笑眯眯地說一句「愛卿免禮平生」,或調侃般打趣他「想不到小師侄對我這般尊敬」。
自己大多數時都會被逗的面紅耳赤,梗著脖子和他爭辯,然後被燕紓插科打諢般又再次繞進去,直至最後被自家看不下去的師兄忍無可忍地制止。
但此時,榻上的人卻因為他受了重傷,面色蒼白生死不知,即便醒來,也心智有失,全然認不出他是誰。
一旁的邊敘看著自家徒弟跪在原地半天沒有動,眼眶卻莫名一點點紅了。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抬起手,想要再給他一巴掌,下一秒卻看自家徒弟深吸一口氣,神情驀然冷靜了下來。
松一清楚如今不是哭的時候。
他咬了咬牙,強行穩住心神,膝行著上前一步,小心翼翼伸手按住燕紓的脈搏。
手指脈搏紊亂,卻又微弱的幾不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