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謝鏡泊咬牙。
面前的人一手拉住他的手腕,一邊環顧四周一邊悠悠開口。
「民間有個話本類型,叫……『帶球跑』,九淵聽過沒有?」
他忽然轉過頭,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喏,我給你的崽。」
謝鏡泊的神情霎時一僵。
「你說什麼——」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卻見面前的人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般,忽然抬手主動攬上他的肩膀,帶著倆人艱難挪到側邊,暫時避到一處稍微幽靜的小巷裡。
懷裡的奶糰子仿佛受到了驚嚇,胖乎乎的小手死死攥著謝鏡泊的衣領,勒的他脖頸生疼。
但謝鏡泊卻顧不得這許多,咬牙抬起頭直接擋在燕紓身前:「你剛才說什麼?」
燕紓靠在身後的牆上,臉色似乎有些蒼白,低頭不知在做什麼。
他聞聲有些遲鈍地轉過頭,似乎反應了幾秒,才不著痕跡地放下按在胸口的手,微微直起身:「我說了呀,這是我給你的小崽子,是個男孩子,看起來大概挺乖的——」
「燕宿泱。」
謝鏡泊壓低聲音直接打斷他的話,避過面前的小孩又想去捏他臉的手,咬牙:「好好說話。」
燕紓神情間閃過一絲忍俊不禁,輕咳一聲隱下笑意,深吸一口氣到底正經了幾分:「好吧……這就是我剛在街上撿到的一個小孩,不是……我們的。」
他有意無意地拉長了聲音,忽然又彎下腰一瞬湊近:「九淵遺憾嗎?」
懷裡的奶糰子終於如願以償地捏上了面前人的臉頰,謝鏡泊的臉色一瞬漲紅,不知是被掐的還是燕紓那句話。
謝鏡泊聲音中難得帶上了些許薄怒:「你胡說八道什麼——」
燕紓驀然笑了起來。
他看著謝鏡泊臉色又陰沉了幾分,輕咳一聲,再次強行壓下揚起的唇角。
「咳,隨口一說,九淵幹什麼氣性那麼大?」
謝鏡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將面前小孩的手徑直拔開,低聲開口:「所以到底怎麼回事?」
燕紓舒了一口氣,終於收斂神色慢慢直起身:「方才我熟睡間聽到響動,下意識走到窗邊,便看到這小崽子孤零零一人站在街中央。」
那街中央全是自顧保命逃跑的大人,沒人在意一個不過及膝的幼童,那小孩倒也聰明,跌跌撞撞地幾次揚起手,試圖尋一個人抱住,但無一不被人冷漠推開。
燕紓心下不忍,等反應過來時已足尖一點,落到人群中央徑直將那小孩護在了懷裡。
——然後沒想到也擠不出去了。
「還好九淵神兵天降,救我們於水火,一舉助我們從人群中脫困——」燕紓一邊說一邊笑眯眯鼓了鼓掌,語氣頗為誠懇,如果不是他那怎麼看怎麼敷衍的神情。
……謝鏡泊壓根不想理會燕紓這太過明顯的話題轉移。
他眉心跳了跳,一時間想問燕紓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個病人,又隱隱清楚這像是燕紓能幹出來的事。
小時燕紓就是能為了護著他們幾個師弟帶病硬抗長老,據理力爭,毫不退讓,神情笑意盈盈看不出半分異常。
直到出長老殿那一瞬他力竭昏迷倒下,幾個師弟才知道他此前一直在發燒。
——這麼多年了,仍舊如此。
謝鏡泊深吸一口氣,無聲地閉了閉眼。
他沒有理會燕紓那完全「不走心」的恭迎,但臉色到底緩和了些許。
「沒有……下次。」
燕紓笑眯眯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到底聽進去沒有。
謝鏡泊也懶得細糾,垂下眼又看了看懷裡的小娃娃,確實粉雕玉琢的甚是可愛——如果不是非得伸著手一個勁兒往燕紓那邊湊的話。
燕紓看起來也很喜歡他,半彎下腰伸出一隻手笑眯眯逗弄著,眉眼間滿是不易察覺的溫軟。
謝鏡泊的臉色隱隱又黑了幾分,他忽然抬手顛了顛,那小孩被晃悠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識重新轉過身,終於離燕紓遠了些。
「所以他是與他父母走散了?」謝鏡泊神情緩和了些許,不著痕跡地抬起頭。
燕紓愣了一下,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但也沒有在意,重新直起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