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闌卻以為他還是在怪之前他拿樹枝威脅的事,一咬牙,忽然從燕紓手中掙脫開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對不起。」
「之前那些事,是我做錯了,我不該那般騙你,甚至還想要傷害你……」
危闌深深低著頭,纖細的脖頸仿佛整個要埋入土中:「能求求你……一定要救我的爹娘嗎?若你答應,我一輩子為你當牛做馬,做什麼都可以——」
他一邊說一邊便想要磕下頭去,下一秒卻忽然感覺一股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道憑空出現,輕柔地將他的身軀整個托住。
「還不夠我腰高的小孩,卻還擔心傷害我——真是,志氣可加啊。」
燕紓指尖挑起的一點符紙殘骸被火光燒盡,他輕輕打了個響指,危闌便感覺身後一股大力忽然傳來。
他重心瞬間不穩,往前踉蹌一步,猝不及防直接跌進燕紓懷裡。
「你,你是仙人……」危闌有些訝異地抬起頭,神情再次激動起來,「那求求你救救我的爹娘——」
他話還沒說完,卻看面前神情溫和的人搖了搖頭,輕聲開口。
「不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他看著面前小孩將信將疑的目光,笑了笑,忽然伸出手,給他看掌心間道符燃盡的殘骸:「你瞧,方才那個不過是一些騙人的法術。」
那雙手蒼白異常,手指格外纖細,仿佛完全不盈一握,危闌怔了怔,神情抓緊低落下去,下一刻卻聽燕紓輕輕開口。
「但我會救你父母。」
他抬起手,輕輕將面前的小孩攬入懷裡,如從前安撫家裡那幾個師弟般,不輕不重順著他後脊:「父母之恩,沒齒難忘,你只是救他們心切,不用因此跟我道歉。」
危闌趴在他肩頭,被他抱著穩穩向前走著,過了幾秒忽然悶悶開口:「其實……他們不是我親生父母。」
燕紓愣了愣,眼眸間閃過一絲訝然。
「之前和我一起逃出的鄰居想帶我走,說讓我不要管……但他們撿到我,將我養大,我難道不理應報答?」
燕紓回過神,輕輕拍了拍危闌的後背:「嗯,你做的沒錯。」
他側過頭,看著危闌有些低落的神情,輕輕吸了一口氣。
「既然你告訴了我一個秘密,那我也告訴你一個吧。」
不遠處已隱隱能看到邊敘帶領的銷春盡的弟子,似乎是已經到了他算到的那個地點。
燕紓微微側過頭,湊到危闌耳邊輕聲開口:「剛才算卦時我還多算了一步,若我真的來此……」
他細微的聲音逐漸消散在飄散而來的微風中。
不遠處的謝鏡泊若有所感地回過頭,只看到燕紓髮絲下一點清雋的下頜。
他不知說了什麼,危闌眼眸間閃過一絲驚訝,驀然抬起頭:「那你——」
「但你看,我還是來了。」
燕紓打斷他的話。
他將懷中的小孩放到地上,牽住他的手,近乎溫柔地點了點他的鼻尖。
「所以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父母救出來。」
「你替我保密,我也替你保密。」
危闌咬了咬牙,重重地點了下頭。
·
那卦象上說的位置,是在一座荒山下,最後那一句又三陰交匯處又更是模稜兩可。
邊敘帶著弟子尋了許久,也未曾尋到任何蹤跡。
謝鏡泊似是知道燕紓還在生他氣,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樣,沒有參與一起尋找,而是去到一旁的樹林監督疏散百姓。
燕紓倒是樂得清靜。
他帶著那危闌坐在不遠處一塊大石頭旁,不知為何也不上前,只單手拍著旁邊累的已經睡過去的小孩,悠哉悠哉靜靜望著面前忙忙碌碌的弟子。
——這倒也正和了姜衍他們的意,省卻了他們苦口婆心將人勸走的時間。
「那三陰交匯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圍著山走了一大圈的松一一屁股坐到燕紓身旁,氣喘吁吁地開口。
自家師父瞞著沒有告訴他燕紓之前算卦時瀕危的狀況,松一向來又對燕紓沒大沒小習慣了,忍不住垂著腿玩笑般開口。
「燕公子既然都已算出來這許多了,能不能送佛送到西,再幫我們解一下啊?」
「想讓我解啊。」燕紓托下巴,啜著笑轉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輕輕嘆了一口氣。
「可是我現在也解不出啊。」
松一一噎。
下一秒,他聽著燕紓悠悠繼續開口:「不過我倒是能算出,你回宗後,卦象這一門怕是要被留堂了。」
松一怔了怔,反應過來什麼,目光倏然睜大:「不是,你不就是卦象這門的授課老師——」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看面前的人身子一顫,倏然偏過頭,脖頸上青筋一瞬暴起,緊接著驀然吐出一口鮮血。
「哎,你——」松一瞬間站起身。
他一時間臉都嚇白了,慌不擇路地轉頭便想要去尋自家師父,下一秒卻聽身後的人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