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紓眼眸間閃過一絲心虛,討好般彎眼。
【讓你修無情道不如我先去修,反正異曲同工。】師父望著面前一襲紅衣大搖大擺走到他身前,低哼一聲。
【這是我的大殿,我不在這兒在哪?】師父冷哼一聲,【讓你來我殿裡住著修養,你倒好,想方設法地背著我溜出去,我守在這正門都不管用,能耐又精進了?】
【都是師父教的好。】燕紓笑嘻嘻地尋了個蒲團跪下,恭敬開口。
他們師父壓根不吃他這一套,哼笑一聲,悠悠開口:【玩盡興了?】
【還可以吧,銷春盡實在沒什麼可玩的,今日山下好似有集市,若能下山玩就好了……】燕紓聳了聳肩。
【真是溜出去玩了?】師父冷笑一聲,【那你準備什麼時候溜下山?】
【大概過兩日,今天有些累了……】燕紓下意識開口,倏然反應過來什麼,哂笑著抬眼。
他聽著自家師父果不其然冷哼一聲:【你是真不把自己生病當一會兒事是吧?】
【生病了便應多活動,而且我這不是特意過來陪您嗎?】燕紓笑眯眯開口。
師父看著底下把幾個蒲團團吧團吧堆到一起,舒舒服服躺在上面的大弟子,眉心跳了跳。
【你不來我至少能清淨兩日。】
燕紓驀然笑開:【要清淨做什麼,人生不就要熱熱鬧鬧的。】
師父見他仍舊在插諢打科,終於忍不住沉聲開口:【你還狡辯,你真是去玩了嗎?怕是又去管什麼閒事了吧?】
【剛才長老殿來跟我告狀,說你去他們後院那裡捉弄他們的烏鴉,好幾隻毛都拔光了。】師父咬牙,【這就是你說的熱鬧?】
【長老養那麼多烏鴉做什麼,好生古怪,好幾次發狂在那裡亂抓亂撓,宗內好多弟子都不堪其擾。明夷眼饞那些烏鴉許久了,這次就帶他過去瞧瞧。】燕紓愣了一下,緊接著不以為意地笑眯眯開口。
【那些烏鴉關你什麼事——你小心哪天事惹大了,我也兜不住你,讓執法長老把你的長命燈撤了,你就安分了。】師父警告般開口。
【那怎麼可能。】燕紓驀然笑了起來。
【我永遠不可能叛宗的。】
他眨了眨眼,忽然壓低了聲音小聲開口:【而且這些事,長老殿的長老一直沒過來找我,定是師父幫我擋下了吧。】
自家師父眼尾跳了跳,卻也不置可否地別過頭。
燕紓沒忍住再次笑出聲,恭敬地行了個大禮:【多謝師父。】
師父別過頭不去看他,燕紓也不在意,忽然不緊不慢爬起身,輕輕打了個響指,那散亂的蒲團便一瞬被擺的整整齊齊。
師父再次轉回眼時,便看到雙手乖巧放在膝上,兩袖衣袍落的工工工整整,正襟危坐一臉無辜的大弟子。
【師父喜歡我這般嗎?】「乖巧」的大弟子抬起頭,向來滴溜溜轉的眼珠一派溫潤,彎腰淺淺行了個禮,
師父眼尾抽了抽,看著面前難得正經的人,只覺得渾身不適。
——他總懷疑自家這個徒弟又在打什麼壞心思。
【喏,師父也不喜歡我這樣,那我還是隨心所欲的好。】
燕紓伸了個懶腰,又重新恢復一貫慵懶的模樣。
他仰頭望著自家師父,忽然輕聲開口:【師父是不想讓我管那麼多事情,怕我心力耗費太過,難以長久吧。】
自家這個大弟子向來有一顆玲瓏心思,許多事情一看便透,只是有時……慧極必傷。
師父沉默了一瞬,垂下眼望著面前的人不說話。
【你及冠的字我給你取好了。】他聽著自家師父忽然開口。
【單名一個「紓」。】
離他及冠時日還長,燕紓愣了一下,神情瞬間一喜:【多謝師父。】
【我希望你能隨性紓緩,不要去在意那麼多……與自己無關的事。】師父低聲開口。
【可是「紓」字也有「毀家紓難」的意思,】燕紓思索一瞬,笑著抬眼,【有些事,我既能做,便應盡我之所能。】
【我不想薄情寡義,那樣的人生太過涇渭分明,太過無趣,師父也會很無趣的。】
【您放心,我定努力活的長長久久的,一直陪著師父和師弟們。】
大殿內一片安靜,燕紓自家師父神色也一點點緩了下來,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忽然卻感覺身後一陣巨力傳來。
他猝不及防被推著向前,衝進旁邊的一件房內,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房門應聲而關。
【日後怎樣隨你,但你這兩日也得給我安安分分待在屋裡養病。】
燕紓有些哭笑不得地抬起頭,聽著門外自家師父有些彆扭的聲音傳來。
【隨心所欲是吧,我以後來個冷心冷麵的人好好治你,你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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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片梨花飄飄悠悠落到燕紓肩頭,帶來一陣細微的癢意。
燕紓回過神,微微睜開眼,抬手將那輕薄的梨花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