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上的人單手撐著頭沉沉睡著,捂著暖爐的手一點點鬆懈下來,低低地垂在身側,露出清雋的腕骨。
危闌輕手輕腳地將自己的外袍披在燕紓身上,又摸了摸他手中的暖爐,確認溫度還算暖和,才小心鬆了口氣,一步步慢慢往後退去。
下一秒,一個清潤的聲音輕輕從面前傳來:「明夷的棍法大開大合,灑脫不羈,倒是也適合你。」
危闌動作一僵。
他有些惶恐地回過頭,正看到靠在輪椅上的人慢慢睜開眼,捂唇打了個哈欠,撐著下巴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您,您醒了?」危闌有些吶吶開口,聲音有些不安。
「我……是我吵醒您了嗎?抱歉,我不是故意……」
燕紓卻笑著微微搖了搖頭:「不是,我睡覺淺,一有人靠近我就容易驚醒,與你無關。」
危闌怔了怔,還未說什麼,燕紓已撐著身子微微傾身,繼續方才的話題。
「怎麼樣?你若想跟明夷學,改日我可以幫你問問他。」
但下一秒,危闌卻認真地搖了搖頭。
「多謝燕公子好意,明公子確實實力非凡……但我只想拜您為師。」
燕紓怔了怔,神情間划過一絲無奈:「我也已跟你說過許多次,我不打算收徒。」
「沒事,我可以等到您有打算為止。」危闌平靜抬頭,燕紓難得被他的話說的噎了一下。
——他什麼時候說他有打算了……
但面前小孩子滿臉澄澈乾淨,看著他的眼眸一派認真。
燕紓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到底有些不忍心,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只嘆了一口氣,將身上披著的外袍慢慢脫了下來,重新遞了過去。
「我不是很冷,這外袍你自己穿著就好。」
危闌愣了愣,神色間閃過一抹黯然,遲疑地抬手,卻忽然又想起什麼,咬了咬牙,後退一步倏然搖了搖頭。
「燕公子不收我也沒關係,夜深露重,這衣服您披著就好,小心著涼。」
燕紓愣了一下,有些錯愕地看著面前的小孩子故作老成地大踏步轉過身——然後被腳下的台階一絆,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他神情間閃過一抹忍俊不禁。
身後的輪椅忽然被人輕輕扶住,緊接著謝鏡泊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賞月賞開心了?」謝鏡泊垂下眼,低低開口,「現在可以回去了?」
「剛才那些……是你教那小崽子的?」燕紓沒有直接回答,只似笑非笑地微微仰起頭。
謝鏡泊神情平靜推著人轉過身:「我什麼也沒說。」
——這便是承認了的意思。
燕紓微微嘆了一口氣,不明白他們一個兩個都湊什麼熱鬧。
他眼珠轉了轉,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忽然笑意盈盈地偏過頭:「這小崽子確實不錯,聰明伶俐,嘴也挺甜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不像某個悶葫蘆一樣——一天到晚冷著一張臉。」
這話指代性太強,謝鏡泊面色沉了沉,卻依舊繃著臉沒有說話。
下一秒,他聽著燕紓悠悠開口:「不如我就真的收下他,也省得我天天在某人那裡……難過。」
「就是不知……到時某人會不會吃醋啊?」
燕紓好整以暇地等著謝鏡泊變臉色,沒想到身後的人只頓了一下,緊接著平靜開口:「師兄自己高興就好。」
這回輪到燕紓一愣。
他沒想到謝鏡泊會回答的這麼平緩,一時間自己有些不開心起來。
——他就這麼不在乎自己?
他控制不住鬱悶地開始胡思亂想,沒有注意到謝鏡泊正推著他往回走去。
等回過神時,已走到願曦閣的門口。
燕紓眼眸驀然睜大,倏然按住輪椅的輪子就要轉頭:「等一下,我還不困,我不想回去——」
「師兄得睡覺了。」謝鏡泊這回卻毫不留情地直接打斷他的話,頭也不回地當著想要揮手道別的幾人的面一把將門拍上。
「又不是只有這一日,不急於這一時。」
燕紓扭頭瞪了他一眼,卻也無力掙扎,只能任由謝鏡泊將他安安穩穩地抱上床。
他乾脆賭氣般閉上眼也不動彈,鹹魚躺屍一般直挺挺地睡在床中央。
他聽見旁邊的人似乎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卻也微微俯下身,將他上半身抱起,一點點除去外袍,然後又慢慢剝開他的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