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什麼溫潤的觸感將腦海中的煩躁不安一點點抹去,他原本激動的神情一點點平緩下來。
他慢慢抬腳,一步步走到燕紓身前,順從地爬上床,如往常般蜷縮著枕在他膝蓋上,呼吸逐漸平緩了下來。
二長老瞳孔一瞬縮緊。
他看著安然睡去的危闌,神情間閃過一抹不可置信:「這不可能,你為什麼……」
「攝神之法……可不止你一人會。」
身後的人微微坐直身子,小心將懷裡筋疲力盡昏睡過去的小孩一點點挪到枕上,似笑非笑地扭過頭。
「當年你對我師父做的一切……不會都已經忘了吧?」
二長老聲音戛然而止。
他後知後覺想起了什麼,臉色一瞬慘白。
他顧不得許多,連滾帶爬地就向門口跑去,但卻無論如何也拉不開面前那扇門。
「二長老忘了嗎,我方才說了,您困住了我,也把您自己困在了這裡。」
身後輕緩的聲音傳來,落到二長老耳中卻如催命符般。
他驚恐地轉過頭,看著原本一直坐在床上的人將雙腿挪到床下,一點點撐著旁邊的桌案站了起來。
「你怎麼——」二長老目眥欲裂,不可置信地開口。
「二長老不是一直等著我入魔嗎?」
燕紓輕笑一聲,微微歪了歪頭:「如今魔氣爆發,雙腿封死的經脈自然也就解開了。」
他鬆開檀木案時,身子晃了晃,未束的長髮垂落腰際,正一點點褪去原本的墨色,轉為一片雪白。
他赤足踏過青玉磚,魔氣在素白中衣下遊走如玄蛇。
二長老能分明看到,燕紓周身縈繞的魔氣已收斂不住,但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並沒有絲毫入魔後神志盡失的跡象。
「你為什麼……你明明已經入魔了……」
二長老語無倫次地開口,卻忽然看到面前的人俯下身。
「方才您說的有關入魔的事,有一點不對。」
未束的白髮隨著他彎腰的動作垂落身側,燕紓微微瞥過眼,有些嫌棄地輕輕「嘖」了一聲,隨手將頭髮挽起,繼續輕聲開口。
「沾染魔氣後,還有第三種結局——」
「忍受剔骨之痛,強行將魔氣祛除,不會入魔,但身子從此也廢了。」
細微的魔紋順著他頸脈浮現一瞬,卻又倏然消失不見。
密密麻麻的刺痛逐漸浮現,燕紓蹙了蹙眉,聲音卻像浸在寒潭裡的玉,清泠泠沒有半分顫抖。
「千古無此一例,因為曾經那些人,都被活生生痛死了。」
他一點點直起身,無波無瀾地垂下眼。
分明是搖搖欲墜的單薄剪影,偏生壓得滿室燭火盡數低伏。
「我便是第一例。」
·
姜衍從偏殿匆忙將湯藥端出時,便瞬息意識到了不對。
他去了不過幾息,原本半掩的房門卻已不知為何驀然緊閉。
姜衍臉色瞬間一變,顧不得許多匆忙衝上前,卻一瞬被不知哪裡出來的結界驀然彈開。
「該死……」
他咬牙,一手瞬間捏碎一道傳訊符,一手摺扇一翻,直接便向緊閉的房門席去。
下一刻,卻聽身後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
「住手。」
姜衍壓根不理他,咬牙將所有靈力聚在扇尖,忽然卻感覺身後一陣巨大的靈力襲來,直接一瞬將他的扇子擊飛。
姜衍眉心一跳,身子凌空一翻,單手將摺扇重新撈回來,急退幾步落到閣外的院內。
他看清身後人的一瞬,神情立刻又冷了幾分:「大長老為何突然來此?」
「這話難道不應該是我問姜門主?」
大長老不緊不慢地收回手,沉聲開口:「姜門主為何半夜,無故闖宗主寢殿?」
他滿腹冠冕堂皇,下一秒卻聽面前一聲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我闖你大爺——」
大長老神情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眼,便看姜衍冷笑一聲,摺扇一番,直接怒而指向他:「這結界便是你一早安排好的吧?」
「一人進去搗鬼,一人在外拖延,裡應外合,好不熱鬧。」
姜衍咬牙,下一秒卻聽大長老困惑般蹙了蹙眉:「姜門主在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