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一怔了怔,神情間閃過一絲明顯的失落。
下一秒,卻聽燕紓似笑非笑的聲音在他腦海中輕輕響起。
【不過我確實……名宿泱,紓字,是師父給我取的字。】
松一倏然抬起頭,瞳孔驟然緊縮,無聲地張了張口。
「你不是記憶……」
燕紓沒有回話。
他慢慢坐直身子,捂唇咳了兩聲,又溢出一點鮮血,仿佛小心咽下了什麼,聲音一瞬有些沙啞。
「抱歉,我這個身體……大概快要撐不住了。」
松一身形頹然一顫,踉蹌著一屁股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燕紓神情間閃過一抹歉意。
他嘗試著慢慢站起身,忽然聽到旁邊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
「別走。」
燕紓微微一怔,偏過頭,看著松竹仍舊半跪在他身前。
他看著自家這個向來沉穩的小師侄通紅著眼眶,難得哀求般低低開口。
「那些過往與我們無關,我們只知……如今的您,是燕紓。」
「您沒有做錯什麼,別離開我們。」
松竹整個人向來穩重自持,萬事瞭然於心卻不表於行,難得第一次這般衝動。
燕紓怔了怔,完全沒有料到他會說出這番話,垂在身側的手一瞬收緊。
旁邊三長老壓抑不住的嘶吼隱隱傳來,燕紓回過神,微微吸了一口氣,到底倏然抽回手,有些搖晃地撐著身子站起,一瞬掠到旁邊幾個弟子身前,將魔氣一一挑開。
但下一刻,一道身影閃過,燕紓只感覺眼前再次一花。
「我早說過,早說過不讓你動用靈力——」
姜衍焦急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意:「你為什麼不聽?!」
燕紓怔了怔,卻是先一步下意識偏過頭,望向一旁。
明夷與邊敘仍合力牽制著面前入魔神志已失的二長老。
大長老那邊持劍落在半空,一邊裝模作樣地替宗內弟子擋下那魔氣,一邊口中仍憤怒地說著什麼,時不時望向燕紓這邊。
燕紓眼眸閃了閃,目光不著痕跡地轉過去,落到不遠處離他半步之遙的玄衣之人身上。
謝鏡泊定定站在離他不遠處,碧色的眼眸死死望著他,仿佛想要直接衝過來,卻也不知為何只定定地站在原地。
燕紓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卻也沒說什麼,輕輕吸了一口氣,偏頭望向面前的姜衍。
「抱歉。」
他無意識放緩了聲音,卻是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避開了姜衍要牽他的手:「但是我沒辦法……」
「沒辦法的事情多了去了,憑什麼就需要你去解決?」
姜衍咬牙直接打斷他的話:「你明知用了之後,你體內的魔氣便抑制不住……」
方才在願曦閣內,姜衍落到他脈間的一剎那,便知燕紓已然入魔。
——或者說……魔氣已然深入經脈,將他五臟六腑全然侵蝕,救無可救。
姜衍那一瞬間幾乎便要崩潰了。
但燕紓卻一直表現的很冷靜。
他神誌異常清明,表面上看來並無半分異樣,完全沒有絲毫入魔的狀況。
姜衍絕望之餘,不可控制地浮現出一抹希冀。
——師兄是不是還有什麼辦法……
——是不是若他先將此事瞞下,事後再一點點想辦法,或許也可以……
姜衍那一刻咬了咬牙,到底強行將情緒平復了下來。
他原想著等事了後直接將燕紓從銷春盡帶回他的上京洲,再一點點尋著方法救他。
沒想到最終還是……
姜衍一時間慌亂地有些說不下去,燕紓看著他的神情,便知他已猜到了結局。
他垂了垂眼,努力勾唇揚起一抹笑意:「這般哭喪著臉做什麼,你不是方才已經知道沒有辦法了嗎?」
燕紓慢慢佛開他伸過來的手,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小聲開口:「別難過……」
「難過?你讓我怎麼不難過?」姜衍直接被氣笑了,再不管不顧,通紅著眼一把拽住燕紓的手。
「你又要再一次拋下我了嗎,師兄,就像兩年前一樣。」
姜衍咬牙,向來溫和的神情已一瞬分崩離析。
「你知道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墮魔,師兄,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帶你離開……」
他有些倉皇地抬起頭,聲音中帶著無法遮掩的哭腔:「別離開我,師兄,一定還有辦法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