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辦法……八萬春……還在,他還沒死……」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錚」的一聲裂帛之音從身後傳來。
謝鏡泊下意識回過頭,臉色一瞬煞白。
原本靜靜落在地上八萬春忽然不停顫抖起來。
九節鞭骨寸寸斷裂,瑩白鞭骨在風中發出冰落般的脆響,九節玉環間遊走的淡青色靈光驟然坍縮,一截截崩塌,消弭於無形。
不遠處的微塵里仿佛也感應到什麼般,劍身跟著顫抖起來,恍若無盡哀鳴。
謝鏡泊瞳孔微縮,攬著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鞭在人在,人亡亦亡。
「不……」
他下意識想要上前,旁邊的姜衍忽然一瞬伸過了手,不由分說將他死死拉住。
整條靈鞭轟然炸開細雪銀砂,清越嗡鳴響徹雲霄。
最後一截環扣懸在燕紓蒼白的指尖,猶自纏繞著不肯消散的靈氣凝成半透明蝶翼。
然後剩餘的……便逐漸一點點消散於虛無。
燕紓魂魄如今是真的……消散在天地間了。
旁邊一直匍匐著的妖獸不知看到了什麼,前爪在地上刨了兩下,忽然站起身,口中發出巨大的嘶吼。
磅礴的妖氣瞬間在天地間席捲,謝鏡泊耳中一片嗡鳴,本就強弩之末的身子終於撐不住,傖然嗆出一口鮮血。
周圍人同一刻,眼前也霎時一黑。
周圍似乎隱隱有什麼東西奔涌而來,謝鏡泊心中莫名有不詳的預感,下意識將懷裡的人攬得更緊,下一瞬,卻感覺懷裡人的重量一寸寸消失。
「不要——」
謝鏡泊瞳孔瞬息緊縮。
他再顧不得眼前一片昏黑,踉蹌著爬起身想要帶著人離開,但卻無法阻止懷裡的人逐漸消散。
「燕紓,師兄……不要,你不要走……」謝鏡泊終於忍不住,近乎嘶啞地顫聲開口。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尾音帶著熟悉的調侃。
謝鏡泊驀然睜大眼,身形僵在原地。
下一瞬,懷裡的重量一瞬完全消失。
謝鏡泊踉蹌一步,眼前終於窺得一點清明,不顧眼周的刺痛,極力睜開眼低下頭。
燕紓不見了。
如同方才的八萬春一般,仿佛一瞬間……消弭於無形。
謝鏡泊眼眶一片猩紅。
「不,不可能……」
他驟然轉過身,踉蹌著不知往哪裡走去,俯身仿佛在尋找著什麼。
旁邊的邊敘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掌擊在他後頸。
他抬手接住無聲無息倒下的人,目光落到謝鏡泊緊攥的手指間,神情微微一凝。
謝鏡泊手間攥的,是一件碎裂的布料。
——那布料上繡的,是四大宗之末,扶搖念的門徽。
·
一年後,驚蟄將至,茶霧瀰漫。
檐角銅鈴撞碎滿城梨花,青石板縫裡已攢了層濕漉漉的碎花。
離京城不遠處的一個茶館內,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喧鬧的交談聲。
「聽說了嗎,扶搖念近幾月忽然又開始在坊間遊走了,好似是要調查什麼……」
「果真如此?不是說那扶搖念門主病重,已修養一年有餘了?」
「修養好了唄,一年前銷春盡出了那麼大的事,這扶搖念身居四大宗之末,如今又與銷春盡互為敵對,不得趕緊壯大起來……」
那兩人不知想到了什麼,話語一時間頓了頓,又不約而同地瞬息轉移了話題。
「那扶搖念是四大宗內最神秘的一門,但算卦、暗訪等都無人能及。」
「那豈不是六界又要開始登門求助——」
「是,而且他們的門主向來神秘,這麼多年都未曾露過真面目,一直戴著一玉色面具,怕不是面容醜陋,不宜示人……」
「對,對,我還聽說,他仿佛就是個病秧子,說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
那兩人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手中茶盞一震,緊接著滾燙的茶水驀然濺起,澆了他們滿手。
那兩人瞬間痛呼一聲,手忙腳亂地瞬息站起身,沒有注意到旁邊的茶壺內傳來一聲東西入水的輕響,緊接著有一道紅色身影瞬息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