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這般說,眼睛卻都有些睜不開,明顯說的是謊話。
樾為之心中微微一緊。
他眼眸閃了閃,望著面前吃力拽著他袖口的人,卻到底搖了搖頭:「不行,安神香的劑量不能再加了,你身子受不住……你睡不好,回頭我把藥方改改,看看有沒有什麼效果。」
但兩人都知,即便樾為之再怎麼調整藥方,也是徒勞。
燕紓眼眸間閃過一絲慌張。
「沒事……那便算了,我自己……」
他慢慢鬆開手,眼皮終於控制不住昏昏沉沉墜了下來,眼睫處還掛著幾滴淚珠。
他甚至都來不及說完那句話,頃刻間手指便軟了下來。
樾為之沉默地坐在床榻旁,小心將手搭燕紓脈搏間,望著仿佛安然睡去的人,並沒有離開。
沒過多久,他便看著床榻上的人身形一顫,仿佛再次陷入什麼夢魘般,呼吸急促起來,猛然睜開眼,再次驟然驚醒。
「我……」
「沒事,你只是做了個夢,你還在這裡。」
樾為之神情間沒有分毫意外。
他低聲開口,抬手重新將面前的人抱了起來,感受著他周身的輕顫一點點止歇,忽然輕輕開口。
「你若這麼難過,便去找他吧,小紓。」
燕紓神情微微一愣。
他心中慌了一瞬,下意識開口否認:「我沒……」
「當年的事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這麼懲罰自己。」
樾為之低聲開口:「你更沒必要……這般故意躲著他。」
燕紓眼睫顫了顫。
房間內的燭火發出一聲輕微的爆鳴,燕紓忽然低低笑了一聲。
「我去找他了,然後怎麼辦?」
「看著他生氣,然後許下無法完成的諾言……讓他親眼看著我,一天天衰弱下去,然後……死在他懷裡嗎?」燕紓慘笑了一聲,微微閉眼,指尖一點點掐入掌心。
「那也……太狼狽了。」
樾為之皺眉,神情間閃過一絲不贊同:「你——」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卻被燕紓低低的聲音打斷:「我如今只想著將大長老的事儘快解決。」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聲音似乎已經一點點恢復了冷靜:「昨天是個意外,今後我不會再這般,也不會再去見他,你不用擔心——」
他話還沒說完,外間的門廊忽然輕輕一響,緊接著一個黑影單膝落到兩人身前。
「門主,有人闖閣。」
燕紓蹙了蹙眉,旁邊的樾為之已毫不客氣地冷笑了一聲:「有人闖閣便按規矩辦,誰若不要命了便隨他去——」
他話音剛落,便看面前那個黑衣人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艱難地低聲開口:「似乎是……銷春盡宗主。」
樾為之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地垂下眼:「怎麼可能?他怎麼發現——」
燕紓卻已微微直起身子。
他眼眸閃了閃,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到椅子上裂了一片衣角的大氅上,瞬息明白了什麼,似笑非笑地嘆了一口氣。
「謝鏡泊真是——」
他就說當時謝鏡泊怎麼會那般輕易放棄。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
燕紓閉了閉眼,低低開口:「他在那衣服上面下了蹤絲。」
一年不見,這個小師弟怎麼也變得這般……難纏了。
第75章
明月高懸, 樹影婆娑。
扶搖念的樓閣位於鬧市中的一處所在,白日裡寂靜無聲,夜晚反倒點起了星星燈火,清幽溫和。
旁邊的樾為之已跟著那影衛起身, 自去部署, 燕紓在床上微微坐直身子, 垂著眼一時有些呆愣, 仿佛還有沒有醒過神。
那邊樾為之細細交代了一番, 無意間回頭, 目光正落到床上呆坐的人身上。
他一時間又有些無奈,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到底低聲開口。
「你要過去看看嗎?」
「……不去。」
床上的人回過神,微微搖了搖頭, 身上的被子一掀,蜷縮著又躺了下去。
「每日闖閣的人那麼多,個個我都去看?」
他抱坐在床頭,攬著被子打了個哈欠小聲開口,微微動了動身子,忽然將被子直接一把蒙到頭頂, 悶悶的聲音從底下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