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鏡泊的狀態不對。
仿佛強行冷靜下來的神情間,仿佛是極力壓制的瘋狂與恐慌。
燕紓蹙了蹙眉,意識到什麼,聲音一點點緩了下來。
「你冷靜一點……」
他努力放輕了聲音,強行忽略手腕間傳來的一陣陣刺痛,艱難反手一點點握住謝鏡泊的手腕。
「我身上只有這一件傍身的武器了,我只是想把它收起來,沒有想要……自戕的意思。」
旁邊的邊敘眉心一跳,有些訝然地望過來。
燕紓卻無暇理會。
他看著對面人碧色的瞳孔顫了一瞬,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緩了幾分,無聲地舒了一口氣,努力語調輕快地開口。
「你放心,我好不容易逃脫出來,當然要好好……活下去。」
「什麼逃脫?」
旁邊的邊敘忽然開口。
燕紓揉了揉手腕,隨口回道:「啊……從扶搖念門主的男寵逃脫。」
話音剛落,便感覺手腕再次一緊,邊敘一口氣嗆了一下,瞬間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嗆咳。
燕紓莫名其妙抬起眼,對上邊敘一瞬精彩萬分的臉色,轉過頭,有些頭疼的發現,謝鏡泊的臉色又一瞬陰沉了下去。
——這死木頭怎麼越來越難哄了。
燕紓一時間有些無奈。
但這件事到底怎麼說也因他而起,燕紓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撐著旁邊的樹幹忽然晃晃悠悠地想要站起身。
手臂間一陣大力不出意外再次傳來,謝鏡泊同一刻跟著站起。
「你去哪——」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看到面前人的人身子一顫,輕輕倒吸了一口氣。
「……好痛,鬆手。」
謝鏡泊愣了一下,下意識瞬息鬆開手,顧不得許多匆忙低下頭,卻正對上桐木面具後一抹狡黠。
謝鏡泊微微一怔,眉心瞬間擰了起來:「你故意——」
下一刻卻見面前的人換了個姿勢,緩緩伸出手,主動重新拉住他的手。
謝鏡泊的聲音戛然而止。
「故意什麼?我只說讓你鬆手,又沒說不拉你了。」
燕紓抱怨般開口,拉著他的手卻一點點收緊。
「你方才那個姿勢真的很痛,喏,我手腕那一圈都被你握出紅印了。」
謝鏡泊佇立在原地,有些驚疑不定地望著他,燕紓有些無奈,不得不重新停下腳步轉過頭。
「還不走嗎,真想在這荒郊野嶺又坐到天黑啊?」
「我沒想逃走,只是想要離開這兒,去旁邊的小鎮。」
謝鏡泊眼眸閃了閃,還未等他說什麼,便見面前的人重新抬起頭,眼眸間不知何時盛滿了一貫的笑意。
「仙長若不介意,可願與我同行?」
·
扶搖念那處樓閣後面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樹林,雖不算太偏遠,但離鎮上還是有一定距離。
謝鏡泊不知從哪裡尋到了一輛馬車,拉著人直接坐進了車裡,由邊敘……駕車。
燕紓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他能看出來邊敘攢了滿肚子的疑問,好幾次望著他欲言又止,與他相比,謝鏡泊反而算是平靜、理智的那個。
——如果忽略他一直克制又緊張地握著他的手的話。
燕紓總覺得謝鏡泊在極力壓抑著什麼,仿佛平靜河流下的暗潮湧動。
他盯了他一會兒,不但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反而把自己看困了,沒一會兒便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
但馬車顛簸,總睡不安穩。
對面的人看了幾秒,忽然鬆開他的手腕,坐起身直接將人圈在自己懷裡。
燕紓昏沉間只感覺周身一陣熱意傳來,他下意識放鬆了幾分,過了幾秒忽然卻又意識到什麼,掙扎著驟然醒了過來。
「……你放開我。」
謝鏡泊蹙了蹙眉,燕紓回過神,閉了閉眼,唇邊重新揚起一抹笑意。
「仙長不必這樣費心,路途遙遠,我擔心仙長……」
他話還沒說完,卻聽謝鏡泊先一步低聲開口:「我不動你面具。」
燕紓到嘴的話一噎,差點沒把自己嗆了個半死。
「咳咳咳……不是因為這個,我擔心仙長胳膊酸。」
他看著謝鏡泊重現抬起手,忙不迭趕忙往後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