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窗內漫出燈火光暈,但極靜,聽不到任何人聲,也看不出任何有人在梳妝的陣仗。
說她在屋裡,騙誰呢?
視線再掃回攔在身前的這兩個親事官,雖然看上去鎮靜自若,身形舉動也還算穩,唬別人綽綽有餘,但唬不了他。
觀此二人神情,眼神飄忽,呼吸急促,嘴唇發乾,不看他的時候一切如常,視線只要稍稍和他相對,立刻噤若寒蟬,心中瞭然。
倒也不再逼問,只緩步走到門口,輕撩衣擺登上台階,氣定神閒站定。
仿佛他當真如尋常新郎官一樣,站在新婚妻子門前,滿懷憧憬的進行催妝之禮。
「既是還在梳妝,那麼,秦某便要誦第一首催妝詩了。」
如擊玉般的嗓音在充滿焦灼的院內響起,催妝詩都是他親筆所做,單聽內容,是欣喜,是期盼,是迫不及待;
然而誦詩人的神色一次比一次冷,到第三首時,他款款走到門邊,最後一個字說完,手已經挨上門板。
就要推門。
梁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正要阻攔,忽聽門內傳出一道女聲。
「這麼著急?」
幾個人提起的心同時一松。
「我還想再聽一首呢。」
和之前一樣的清冷,漠然,還有譏誚,總之,聽不出任何與新婦子沾邊的語氣。
秦淮舟手上動作一頓,睫羽輕顫了顫,壓下眸中情愫。
他有些嘲弄的勾勾唇角,後撤一步,開口回道,「只有三首。」
「真小氣。」
屋內,蘇露青坐在梳妝檯邊,從鏡中看著宮人緊張飛速的為她梳好最後一綹頭髮,插上簪環,「我頭髮亂了,還沒梳好,你要是沒有催妝詩了,就多等等吧。」
門外沉默了片刻,接著,她聽到了第四首催妝詩。
與前面三首不同,第四首看似也是催妝,實則拐彎抹角的試探她,甚至還把她在屈府時曾對他說過的「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也化用了進去。
她聽得撇一撇嘴。
不過是讓他多等了幾刻鐘,這人怎麼一改平日那副謙和矜貴的樣子,變得睚眥必報的?
果然表里不一。
正想著,凌然提醒她,時辰到了。
她拿起手邊團扇。
剛要往門口走,凌然忽地碰了碰她的手臂,讓她將手臂向上再抬起一些。
同時輕聲低語,「蘇探事的額角破了,敷粉不能完全遮住,還是拿團扇再多擋一擋吧。」
聽到凌然提醒,蘇露青才忽覺,額角之前被撞的那處,隱隱約約的刺痛,好像比方才更厲害了。
走到門口時,她將團扇舉得高了些,又跟著凌然的指引,將團扇稍稍偏過去一點,團扇邊緣這才堪堪遮住額角,她不免在心裡又嘆一聲,這團扇如果再做得大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