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一人是個管事的模樣,引著秦淮舟往茅舍裡面走,口中殷殷道,「勞煩裴郎君又親自來一趟,我家主君收到信,原本說是即刻回京,可惜路上突遭風寒,耽擱了,主君為表歉意,願意再降兩成,還望裴郎君諒解。」
「也罷,裴某來此,原本也是為了田,既然貴府主君願意再降兩成,這便立契吧。」
「多謝裴郎君,還請入內,我們這便立契。」
茅舍不算大,但院落也有前後兩進,一行人穿過前院,進入正堂,管事著人去取來地契,沒想到底下人去了半天,慌著一張臉回來,將管事叫到一邊,耳語一陣。
管事的臉色也變了,立即往秦淮舟那邊看去一眼,猶豫片刻,陪著一張笑臉走過來,「還得勞煩裴郎君再等一等,底下人不慎出了差錯,需得處理一下,旁邊客房裡備有茶點,裴郎君請去稍歇一歇。」
「也好。」秦淮舟對身邊人使了個眼色,幾人被管事引著來到廂房,秦淮舟進屋內歇息,餘下的人守在門口。
廂房裡果然備了些熱茶還有糕點,門關上的同時,另一頭的窗子也被人從外面打開。
看到從窗外進來的人,秦淮舟只覺得心中一落。
跟著來人走進裡間,低聲問,「你怎麼……?」
「噓。」蘇露青食指抵在唇邊。
看到桌上熱茶,自然的對他說,「有勞了。」
熱茶很快被端過來,她接過茶杯,先暖了暖手。
熱氣隨著茶杯傳遞到手上,茶煙隨著熱氣竄上來,是簡單的清苦的氣味。
像是廟裡會喝的那種,只用清水煮出再放進一些鹽的清苦茶。
等熱茶不再燙口的時候,她端起茶杯,小口但速度很快的,將裡面的茶水喝完。
總算身子也暖了回來。
眼前又出現一碟糕點,端著糕點碟子的手穩穩噹噹懸在半空,聲音從頭頂傳來,說不清是帶著什麼語氣。
「你不是被晉陽公主召進玄都觀了?」
從玄都觀所在的崇業坊,到開明坊,並不是什麼合理的順路範圍。
「皇城和大理寺,可都不在城南。」
她就著他順手遞來的帕子,簡單擦了擦手,接著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乾巴巴的嚼了幾下。
彼此誰也沒回答對方的問題。
話不投機,點心碟子被擱在她身邊的長桌上,輕磕出「篤」的一聲。
蘇露青似被聲音吸引注意,抬頭往秦淮舟那邊遞去一眼。
這時候重新再看,便覺得他這一身裝束,格外眼熟。
緗色襴衫,瑞獸暗紋,靛青色袖口,其上有金線繡著的寶相花紋,與袖口同色的領口一側翻開,腰間束著犀牛皮躞蹀,頭上網巾裹得一絲不苟,又在外覆上紅羅抹額。
像種在艷麗釉瓶里的一捧文竹,包羅奪目的雅致。
原來她去大理寺要何璞案的卷宗那日,他就已經出入過開明坊了。
他假借富商做這身打扮,買的誰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