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她的神色里看出一絲憂憤,隨即想起,雖然兩人從打交道時起,她就已經是烏衣巷的人,但當時他也隱約聽說過,她是掖庭出身。
罪臣家眷會因量刑輕重遣往不同地點,掖庭是地點之一。
過往皆如煙雲,幸者勇往前看,這句他此前時常用來自省的話,這時候滾在喉間,卻忽然說不出來了。
最後只說,「判過的文書,有些已被公開出來,空閒時,你我可探討一番。」
那些話衝口而出時,蘇露青就知道,她因為聯想到的舊事,有些衝動。
這時候整了整神色,向前走去,恢復了一慣的神情,只說,「說來說去,你根本就不想要真正的三司會審,只是想借一股既不是大理寺也不屬於刑部的力,替你攪混水,逼著裡面的人,主動浮出水面。」
跟著感慨一聲,「秦侯真是用人坦蕩,搬救兵搬到對頭這裡,不過,你如何確定,這救兵一定搬得成?」
「與其說成是搬救兵,不如說,交換,」秦淮舟語氣平和,「敢問蘇提點,那日可是奪走了證物?」
這證物說的自然是裝在香囊里被她拿走的異樣「麥粒」。
見她似是默認,秦淮舟接著便道,「蘇提點想要的,秦某似乎都配合著,助蘇提點辦到了。如今換到秦某有求於蘇提點,於情,也請蘇提點看在往日秦某配合的份兒上,相助一二。」
回到主院,屋內已燒好地龍,整間屋子暖意盎然。
蘇露青換下外袍,坐到桌邊,隨手抓了幾顆阿月渾子剝著,沒說答應,也沒幹脆拒絕。
她在權衡。
只做幫忙的話,就不是差事,能調派的人有限。
但從中細查,或許可以找機會揪出新線索,於她在查的事頗有幫助。
嘖,之前都是她算計秦淮舟,沒想到這次反被他將了一軍。
「此事的確干係重大,這個提議,蘇提點可以多考慮考慮。」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秦淮舟以退為進。
「也好,」她沒有如他所願受他激將,「你說得不錯,是要考慮考慮。」
她聽到秦淮舟重了一下的呼吸聲。
「快到元日了。」
秦淮舟忽然另提起一個話題,人也從外間走進來,和她一樣坐到桌邊。
「前夜要守歲,祭祖,」秦淮舟說著很平常的事,末了問她,「不知岳丈岳母大人如今在何處供奉,可有牌位?」
蘇露青收回目光,明顯有些迴避,「這些事,我單獨處理就好。」
然後另問道,「元日要到了,老秦侯要回京嗎?」
秦淮舟點點頭,「父親是同泰王一道回京的,如今就住在玄都觀。」
蘇露青有些意外,沒想到老秦侯竟也在玄都觀,看來玄都觀內如今具體情況如何,還要等厲溫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