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剛剛遞完衣服以後,一直保持著背對她的樣子。
窗邊月光斜照在他身側,寢衣白,月色幽藍,暗影幽黑,三種顏色落他一身,像破開霧蒙蒙天地的亭亭青竹,催生出的一抹獨特的清艷。
在問出這話時,他的頭正微微往她這邊側過一點,於是就也能看到一點他的側臉,清晰輪廓懸停有致,像寫意工筆里,最氣韻天成的那一筆。
意識到自己看的時間有些久了,她收回目光,將同樣的問題拋給他,「你呢?是如何打算的?」
秦淮舟聽著她這邊的動靜,推測她應該全都整理完畢,這才轉回身來,在桌邊坐下。
原以為他不會正面回答,但這時候卻聽到他緩聲道,「欒定欽如今調至絳州大營,任行軍司馬,我暫用了他的身份,要先去絳州大營報導。」
她聽著這話,在心中思索一番。
欒定欽從邊關調回,偏偏又這麼巧就調來絳州,其中必有深意。
而他這麼掩人耳目的離京,又能如此借用武將文牒還不擔心事敗,想來是上面的意思。
又想到之前他與驛丞和周勝等人周旋時,一反常態的語氣,倒的確頗有些武人的意思。
作勢感慨一聲,「想不到大理卿偽裝起來,也不輸那些臥底老手。」
秦淮舟沒應聲,只提起桌上瓷壺,給她倒了杯水,「有些涼了,這會兒再叫人來添水怕是會引人懷疑,將就喝些吧。」
她接過杯子,先淺淺沾了下唇,試試溫度,裡面的水已經溫涼,應該是放了有一陣子了。
她這會兒也的確有些渴了,毫不客氣的喝完一杯,接著將空杯推過去,示意他再倒。
秦淮舟又拿起瓷壺,給她倒了滿滿一杯。
之後又是一杯喝盡,她仍覺得口乾,人也有些懨懨的,乾脆靠在桌邊,以手支頜,隨意的將空杯再次推過去。
腦子裡仍有些事情轉個不停,一個問題隨口衝出,「你放著京里的靳賢不審,到絳州來,是奉命暗查襄王?」
監察御史出京到各地巡查,視同天子親臨,任何州府都需得對監察御史恭敬有加,如此更不可能出現有御史在州府遇害的情況,
因為一旦御史遇害,州府便有不臣之嫌,事後一定會被嚴厲追究。
她心裡想著事,手上隨意撥動著手邊的東西,不免有些入神。
忽聽對面的人說出一聲,「水要灑了。」
下意識看向手邊,才發現自己一直撥弄的是倒滿了水的杯子。
而秦淮舟剛剛替她將那隻水杯往旁邊挪開一些,見她回神,便收回了手。
她端起杯子,這次喝的沒有那麼急,眼睛卻越過杯沿,看向他,等著他的回答。
「襄王自從到了封地,一直安分守己,從不過問州府之事。」秦淮舟看似回答,但只是陳述了明面上的事實。
她點點頭,「所以,還是暗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