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匯,又各懷心思的移開。
蘇露青沒再開口,繼續將注意放在自己擺弄的杯子上。
本是一排四個,但放到最後一個時,她卻把最後一個輕輕巧巧的往上一隻杯子上一叩。
瓷壁相撞,發出一道清脆聲響。
做完這件事,她滿意的收回手,欣賞自己的傑作,也靜待對面秦淮舟的變化。
三隻杯子歪歪扭扭排成一排,最後一隻又比前兩個高出一截,既不成雙,也不成行,對面的人下意識蹙起眉。
秦淮舟抬起手,小心地拿起最後摞在上面的杯子,整整齊齊擺好,這才淺淺呼出一口氣。
蘇露青將這番舉動盡收眼底,才回答起他剛剛的話,「現在人還在我手裡,什麼時候送回去,自然也是我說了算。」
她笑了笑,看住他的眼睛,「大理卿與其提醒我記得這份人情,不如仔細查查,大理寺內究竟是誰暗中與靳賢接觸,讓他心甘情願認罪自盡。」
這話說得毫不客氣。
秦淮舟張了張口,最後只嘆出一口氣,將面前這幾隻杯子拿起,放回茶盤。
「自然要查。」
頓了頓,他另提一個話題,「開明坊山腹私倉里那些無名屍首,已經有了眉目,此案應該還在烏衣巷查問的範圍內,人證雖不能提走,口供還在。」
說著,他迎向她的目光,「這份誠意,蘇都知以為如何?」
夜色又濃了些,蘇露青打了個呵欠,「不巧,你說的這些,我也都查到了。」
她面露遺憾,「真是可惜呀,大理卿難得主動提供口供,卻沒了用處。」
對於這個回答,秦淮舟意外又不意外。
他抿了下唇,似是主動低頭,「開明坊一事,事關重大,若想查明原委,只有將坊內之事掌握完全,哪怕稍有疏漏都會功虧一簣,不知蘇都知想要什麼,才肯相助?」
「這個麼……我要想想。」
秦淮舟這話相當於將主動權完全拱手相讓,一切任她吩咐,不過……
她忽地起身,走向對面的人。
影子被燭火照著,落在牆壁上,然後會隨著燭火的晃動、人的走動,改變影子的方位。
當影子無限挨近時,蘇露青已經坐在他身旁位置。
她側身面向著他,目光仿佛化作小鉤,從他眼裡勾出那些不曾宣之於口的打算。
被她盯著看得久了,被看的人神色有些不自然,輕咳一聲,「怎麼了?」
她這才往下說,「我若是答應,往後查到開明坊的任何事,你都能名正言順的接手;我若質疑,你會用我已經同意相助,反過來堵我的嘴。」
說到這裡,煞有介事長嘆一聲,「思來想去,怎麼都是你占好處呀,大理卿。」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極近,廣霍沉香與乾淨到極致的山泉糅到一起,催生出一種清醒又惑人的意味。
秦淮舟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穩,「但,反過來說,蘇都知同樣占儘先機。」
「真想知道,大理卿在查的,究竟是樁什麼案子,」她嘆氣,「難不成是什麼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舉國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