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探過腦袋,語氣毫不掩飾酸味:「她對你是真的好啊。」
姜羽初淺淺笑了一下,屏幕的光打在他臉上,潮紅與情熱散去,他整個人都懶懶的,睡袍領口露出的皮膚上有著顏色明顯的吻痕,周懸用手指摸了一下,忍不住往前傾身,想要吻他。
姜羽初捉住周懸的手指,但沒有拒絕這個吻,結束後周懸讓他枕著自己的手臂:「你就沒想過她對你這麼上心,可能別有意圖?」
那天面試完謝冉,周懸就因為她有點不高興,當時姜羽初沒機會解釋,現在便提起了兩年前順德分公司的經歷。周懸聽完以後總結道:「那她就是對你由感激生愛了?」
「她只是感激我,」兩指捏住周懸的嘴巴,姜羽初糾正他道,「謝冉是個做記者的好苗子,被埋沒可惜了。」
周懸握住姜羽初的手腕,動作緩慢地撫摸著他腕部光滑的皮膚,等姜羽初癢得想抽回來了,他才張開嘴道:「那你呢?你以前那麼喜歡去一線做記者,後來怎麼又跟著老唐開始應酬了?」
手腕依舊被周懸握在手心裡,姜羽初目光定定地看著周懸,清亮的眸子並未有情緒流淌出來。
以周懸對他的了解,他這樣的反應就代表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鬆開他的手腕,周懸手臂繞過他後背,想將他擁入懷中抱著,他卻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等自己重新看著他了,才說道:「因為我需要錢。」
這是第一次,姜羽初坦白地對周懸說出了內心的欲望。
醜陋,難堪,不符合人性美,卻極具真實的一面。
做一線記者雖然能實現抱負和理想,但能換來的酬勞太少,而且容易受傷。每次他身上多出大大小小的傷口被姑姑發現了,姑姑都會擔心,會不住地勸他。
而讓他真正去改變了想法的,是有一年夏天的颱風過境。當時他人在外地跑新聞,颱風突然拐道直接登陸,大半座城市都被淹了,他家住三樓,水沒有淹上來,但是陽台和客廳都被颱風破壞得不成樣子。
第二天陳東翰幫他找了師傅上門看,木地板,櫥櫃家電,包括壁紙等等,如果要完全復原,差不多要三四萬塊。
那兩年他賺的工資幾乎都貼補給姑姑作家用了,只能找陳東翰借,為了儘快還這筆錢,也因為當時有個晉升的機會擺在眼前,他最終接受了老唐的建議。
有時候,放棄執念其實比想像中更為輕易。那些曾經你以為堅不可摧的信念,不過是沙子堆砌起來的高塔,看似穩固,卻可能在某次不經意的潮湧中就無聲地坍塌了。
他沒與人說過內心的掙扎,即便那時候已經跟陳東翰在一起了。
對於他終於肯轉變的想法,陳東翰認為這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跑一線是沒有前途的,又辛苦又危險,夢想終歸要給現實讓步,人不能明知南牆還上趕著去撞,合理運用自身優勢才能將職場利益最大化。
後來證實的確如此,離開一線以後他的收入越來越多,甚至還有錢供了一套電梯房。姑姑的生活也好起來了,姜雪霏也不必像他從前讀書時候那樣,出去打工來掙學費和生活費了。
腰間的臂膀收緊了,姜羽初低頭看著埋在自己胸前的腦袋,抬手摸了摸周懸的頭髮。
擁抱了一會兒後,他感覺到周懸手伸到了他大腿上,摸到腿根處的那塊疤:「這個傷也是以前跑新聞留下的?」
「嗯。」
「怎麼傷的?」
周懸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了答案。
「之前在一個工地採訪薪資糾紛的問題,剛好遇到工人們打架,被一個烙鐵燙到的。」
周懸猛地抬起頭,正對上了姜羽初淡然的眼眸。
「當時是夏天,褲子太薄了才留下這個燒傷的疤,冬天的話應該會淡很多。」姜羽初解釋著醫生當時對他說的話。
喉嚨乾澀發緊,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周懸很難去想像當時姜羽初得有多痛,後來又是怎麼被送去醫院,經歷了多久的換藥治療,才留下了這個去不掉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