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湛言跟上。
後門除了最開始那棟小樓,現在一共三棟可以住人的宿舍樓。
清霽月住在最開始修的那一棟頂樓的其中一間。
一半人都在河邊盯著,小樓現在相當安靜。
童湛言還是第一次進清霽月的房間。
進門後,童湛言第一時間看去。
房間的布局是統一的,兩室一廳,家具也是他統一購買的。
清霽月已經在這住了一年多,屋子裡還是挺多他的痕跡,例如那滿柜子的書,例如靠牆而放的銀白色長槍,例如臥室床頭柜上的照片。
照片裡,一個眼睛含笑眉目溫柔的女人抱著一個四歲左右的孩子。
拍照時,她正低頭看向懷中的孩子。
童湛言一眼認出那孩子是清霽月。
小時候的他和現在的他差別挺大,現在的他五官輪廓深邃頗具鋒芒,小時的他卻是手短腳短白白淨淨軟乎乎的。
他努力板著臉故作成熟,一雙黑白分明的眼中卻滿是靈動,一看就是生活在充滿愛的環境裡。
把童湛言領進臥室,清霽月正準備讓他睡下,就注意到童湛言的視線。
「她就是……」童湛言看去。
他從沒聽清霽月提起過他母親,但身為萬眾期待的未來清家家主,清霽月家裡的事也算盡人皆知。
清霽月的母親,在清霽月四歲的時候就死了,死於異獸,死於防線被破。
「嗯。」清霽月垂眸。
童湛言在床邊坐下。
清霽月向著門口而去,「我就在客廳。」
童湛言叫住他,「你不睡?」
清霽月遲疑一瞬。
襲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一直耗著只會如對方的願。
就這片刻,童湛言已經躺到床上。
因為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他只脫了鞋子和外衣。
清霽月盯著童湛言特意剩下的那半張床看了會兒,默默關上門,走了過去。
床挺寬,但躺下兩個一米八多的男人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些侷促。
清霽月躺下的瞬間,就嗅見童湛言身上的氣息,他肌肉緊繃的同時下意識看去。
童湛言正看著他。
就仿佛看破他的緊張,童湛言一雙眼深邃。
「能跟我說說她嗎?」童湛言問。
清霽月緊繃的神經緩緩放鬆下來。
他看向屋頂,醞釀該如何描述那個他記憶不多卻記憶深刻的女人,「她死了……為了救我。」
童湛言沒有打斷,只靜靜聽著看著。
「前線一直不太平,我家就在防護罩轉換裝置旁邊……那天我父親不在家,頭天夜裡不遠處有一個地方被襲擊,他過去看看……」
「外面突然就熱鬧起來,緊接著負責保護我們的那幾個人也沖了進來,要帶我們去地下避難所。」
「我本來在學寫字,知道出事後她抱著我就跟著他們往門外跑,我們才剛出門,房子就塌了,十多隻異獸衝到附近……」
「我們一直在跑,不斷有人犧牲,異獸卻因為我們的激烈反抗越聚越多……我們本來是要去避難所的,但追著我們跑的異獸太多,我們過去的話反而會牽連其他人,所以只能往其它地方跑……」
「保護我們的那些人都死掉後,我母親她就開始戰鬥,她也是戰鬥人員,她很厲害……但是異獸太多了,實在太多了。」
「她很快一身傷……她讓我跑。」
「我很害怕,拼了命地跑……可我跑不贏,那些異獸太大,它們一步能抵我跑半天……她拼了命地去攔住那些異獸……」
後來的事清霽月其實也記不太清了,他就記得滿天的火光、無處不在的血腥味、不斷的獸吼,以及他每次回頭都能看見他母親身上更多的傷口。
後來他跑掉了,那些異獸不再追著他。
可他也到處都找不到他母親了。
他那時候還小,但因為就是在前線出生長大,所以已經隱約有了死亡的概念。
他知道,死掉的人會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又或者乾脆被吃掉再也找不到。
他們不會再回家。
那讓他很害怕,比之前還要害怕。
他害怕他母親會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以後都不會再抱抱他和他說話,又或者被吃掉……
他那時已經成功召喚出靈獸,但那時候他的靈獸和他一樣,也才一丁點大。
但他還是把它召喚了出來,然後鼓足了勇氣回去找他母親。
他沒看見他母親,那裡只有一地的血和沾滿血的衣服,有幾隻異獸還在那邊舔舐。
他見過其他人被吃掉的畫面,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他很害怕,也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