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恪抬頭環顧四周,明明能看見別墅主樓就在不遠處,只不過被樹叢花藤擋住了去路。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導航,跟著屏幕上的箭頭轉圈,先找准方向位置,再往前慢慢摸索。
繞過一座亭台,時恪聽見了涓涓溪流聲,清清細細的,映著暮色別有一番意境。
這條山石小徑他沒走過,而且離著眼前的別墅主樓更近了些,他張望了下,側過頭看見假山石後正站著兩個人。
已經在園子裡徘徊了十分鐘的時恪失去耐心,決定上前詢問。
「我看黎昀跟他親媽真是一個樣,擺個天大的譜,不知好歹!」
時恪的腳步頓住了,眉頭擰緊,透過假山的縫隙向聲音來源處看去。
一男一女站在花園裡。
男的穿著西裝,約莫四十來歲的模樣,頭髮只剩寥寥數根,女人側身而立,面容姣好,服飾精緻。
她看似愁眉憂心,抬手按了按太陽穴,說:「不能這麼說,小昀就這個性子,也是我這個媽做得不合格。」
男人嗤笑道:「都是一個爹生出來的,二公子怎麼就哪哪兒都比他強。」
女人沒接話,只低下了頭,瞧著甚是哀怨,眼尾卻沒有半分失落。
「那孩子可憐,舒姝跳下來的時候他就在邊上,任誰也受不了的。」女人唉聲道,掩著面卻又怕弄花了妝,只翹著指甲壓了壓眼角。
「丁姐,您沒必要對他掏心掏肺,那女的死了與你何干,」男人點上煙,吸了一口,「反正黎導一共也就兩個兒子,大的那個已經廢了,黎逍這麼優秀,您應該欣慰。」
花園裡並不算安靜,溪流順著石頭而過,泠泠水聲掩住了時恪的身影,卻蓋不住刺耳的污言。
他眉頭壓低,自知或許並不該留在這裡,可雙腿猶如灌了鉛,動彈不得,眼前恍然浮現黎昀在燈具墜落時滿眼的無措。
別墅主樓的會客室內,黎延君雙手交握放在桌前,頭髮梳得整潔,鬢角卻是一片花白,落寞地看著手機里的相片。
直到門被敲響,高大的人影漫步而入,他也不曾有一點抬頭的反應。
黎延君自顧自地開了口:「聽說你要開餐廳,若枚還特意幫你去聯繫了肖總,他手底下的地段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怎麼就這麼不懂事?」
黎昀站在門口,微仰著下巴,半點往裡走的意思都沒有,不緊不慢道:「叫我來就為了這個,還有別的事嗎。」
「還有你弟,已經在路上了,再有半小時就能到,」黎延君聲音有些沙啞,面上卻不算疲憊,「待會兒我們一家人在宴會廳吃個飯。」
「嗯。說完了?」黎昀的眼神很靜,靜得像一潭深水,「說完我走了。」
「黎昀!」
黎延君震怒而起,額角青筋凸出,咬著後槽牙說道:「不要太過分。」
他拍案的動作挪動了手機,屏幕上的照片映入眼帘,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人,手裡懷抱著一束香水百合。
黎昀的目光低垂下來,從畫面上掃過,眼睫投下陰翳。
見對方如此反應,黎延君又覺得自己占了上風,咬住話頭擺起架子,「我耐心有限,今晚的飯局必……」
黎昀遽然打斷發言,「你裝夠了嗎。」
他抬起眼皮,一步一步向前,厚絨地毯被壓出印記,身型的陰影逐漸籠罩上來。
樓下笑語喧闐,樓上劍拔弩張。
黎延君緊抿著嘴,被噎得眼皮直跳,揮手橫掃過去,桌角的一株盆栽跌落摔了個粉碎。
月馥園的私密性做得的確不錯,半點聲響都透不出去。
黎昀居高臨下地睨著,沉聲道:「你要拉著丁若枚和黎逍陪你演的戲碼,我不管,也不感興趣。」
黎延君氣極,怒火中燒的大吼道:「我是你爹!」
說話人狂暴如雷,內容卻蒼白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