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動作,美人兒做起來叫媚眼,醜女做起來就
叫辣眼。
劉郎君頓覺腹內一陣翻江倒海,他抖動麵皮,訕笑道:「原來……原來裴君的品味竟是如此獨特,在下佩服佩服。先行告辭了!」
見他拔腿就跑,仿佛生怕被狗皮膏藥粘上似的,蘇蘊宜正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屁股上卻不輕不重地捱了一下,她「啊」地輕叫一聲,「你怎麼打我?」
「叫你胡鬧!」裴七郎眉頭緊鎖,面沉如水,全然不似在玩笑,「萬一他真起意,要把你帶走怎麼辦?」
「他方才不是說了麼,裴君品味獨特,此世間怕也只有你一個能對我下得了嘴。」
見她笑眼盈盈,裴七郎也只能無奈一笑。
他們在這頭說話,一旁的蓮華卻始終呆呆僵站著。
蘇蘊宜從裴七郎懷中退去,去握她的手,她也毫無反應。
「蓮華,我是來救你的,你的妹妹雙喜托我來救你。」
直聽見「雙喜」兩個字,蓮華仿佛才活過來一點似的,僵滯的眼瞳微微動了動,「雙……喜?」
「雙喜她……托你來救我?」
手背一熱,竟是她滴落兩點眼淚,掉在蘇蘊宜手上。
喉中哽了哽,蘇蘊宜用力點頭,「對,雙喜,她還給了我一件東西,托我轉交給你。」
看了看左右,蘇蘊宜牽著蓮華往屋裡走去,不必她吩咐,裴七郎自覺守在門口當起了門神。
被蘇蘊宜按坐在凳子上,蓮華仰頭看著她,艱難地啟唇道:「雙喜她……她怎麼樣了?」
蘇蘊宜張了張嘴,這個問題在她預料之中,卻令她為難至今,直到此刻親眼見到蓮華,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長久的沉默已然給出了答案,蓮華才亮起一點神采的眼睛又漸漸恢復灰暗一片,「……她死了,對不對?」
輕輕點了點頭,蘇蘊宜從衣襟中掏出那半塊玉佩,「她臨走之前,托我將這個給你。」
蓮華接過蘇蘊宜遞來的玉佩,從自己胸前拽出另外半枚,「叮」的一聲,玉佩嚴絲合縫地貼攏一處,就仿佛它們從未分離過。
「真好。」蓮華笑起來,滿面的死氣竟也為她這一笑而驅散,眉眼生春。
「蓮華……」見她笑著,蘇蘊宜卻愈發不安起來,此時門外傳來裴七郎的催促,「宜兒,快出來!有人朝此處來了!」
「蓮華,我一會兒再來找你。」
蘇蘊宜只好立即起身躲出門去,眼見幾個婢女有說有笑地走進院門,兩人此時再溜已然來不及,裴七郎拉起蘇蘊宜藏進了屋舍拐角的陰暗處。婢女們路過蓮華所在的房間時嚷嚷了一句,「蓮姨娘,你可在裡頭?」
屋內悄然無聲,沒有絲毫回應。
有婢女嬉笑道:「你就多問這一句,她哪次去侍奉王爺不是到下半夜才回來?說起來蓮姨娘的身子骨倒還真是頑強,那麼多姬妾折在王爺手底下,就她還咬牙活著,跟條野狗似的,怎麼都不肯死。」
「都被糟蹋成那樣了,她還非要活著。照我說啊,不如死了算了。」
婢女們推門各自回屋,笑聲漸漸散去。
「蓮華……」蘇蘊宜卻怔在原地,腦中嗡嗡作響。她猛然回神,「不好!」
來不及同裴七郎解釋,也不怕被人發現,蘇蘊宜急衝出去,一頭撞開蓮華的房門,「蓮華!!」
房樑上懸了一根白綢,白綢下蓮華的身子如風鈴般擺動,兩隻腳就在蘇蘊宜眼前晃啊晃。
她當即一把抱住蓮華把人往上托,「裴七!」
跟著進來的裴七郎連忙搭手,兩人迅速把蓮華從繩套上解救下來。蘇蘊宜用從林慧娘那兒學來的手法在她胸前按壓了一陣,蓮華咳嗽了幾聲,微微睜眼,眼底晶瑩一片,是她不斷湧出的淚水。
「你不該救我的。」蓮華極低啞地喃喃道:「我活著,就是還想再見她一面,她既然去了地下,那也無妨,我就去地下見她。」
強壓下心頭酸楚,蘇蘊宜吸了吸鼻子,「你就這麼一走了之?雙喜托我轉述給你的話,你也不想聽了?」
眸光閃了閃,蓮華在蘇蘊宜臂彎間緩緩轉頭,怔然看著她。
「雙喜同我說了很多,她說有一次她餓得狠了,你去隔壁鄰居家偷胡餅給她吃,害你挨了好一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