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著琉璃盞接住滴落的玫瑰糖汁,舌尖捲走半塊菱粉糕:「好吃!百吃不厭!」
她的讚美含糊不清,綿風笑著付錢。
細雨腳程快,見自家小姐又被街邊小攤勾了魂,忍不住迴轉了幾步,跺腳道:「今日是書香繡樓裝好的日子,小姐怎麼也不著急啊。」
細雨的月余心血可都全部泡進了這新的繡樓里。
繡樓外,來來往往的人川流不息。
鄰里街坊們交頭接耳,原先的書鋪都被賣出去了好些日子,裡面叮叮咣咣響了許久都沒有消停,今日居然來了三位妙齡女子。
背著花簍子的老婆婆瞧芙昭面善,喜氣洋洋地打聽:「這鋪子以後賣什麼呀?原先的東家心好,經常舍我們一碗水喝嘞。」
芙昭認得她,是當初入揚州城時看到的花婆婆。
芙昭笑眯眯地應承:「這裡頭漂亮著呢,有書本,有錦緞,還有吃的喝的,婆婆若是想歇腳,隨時可以進來。」
那可真是新奇得很嘞。
細雨高高興興地把芙昭迎了進去,揚州的書香繡樓取了盛京的明朗,又添了江南水鄉的細膩。
窗明几淨,日光透過瓦當上鑿出的喜鵲登梅紋,將斑駁的彩影灑在鋪滿吳綾的繡架上。
最妙是東南角的活水機關,引了暗渠從瘦西湖來,在青石地板上曲曲折折鑿出半尺寬的水道。
盛著《詩經》的小小烏篷船順流而下,每經過一盞走馬燈,絹紗上畫著的工筆美人便往船頭扔朵絨花。
那花瓣竟是用蜀繡針法綴了數不清的連環結。
芙昭目瞪口呆,伸手搓了搓細雨的圓臉:「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貪吃丫頭嗎?」
細雨嘚瑟得尾巴要上天。
她趁著芙昭高興,湊過去道:「小姐,奴婢實在捨不得揚州繡樓,能多待些日子嗎?」
芙昭笑道:「你就是想走,我還不放心呢。」
說著,她從袖袋裡取出一個錦囊,遞給細雨:「給你的賀禮。」
細雨開開心心地打開,但看清了內容後卻突然爆哭,眼淚珠子跟斷了線似的,收都收不住。
不像是喜極而泣,更像是縈繞著惶恐與不安,她連身子都是抖的,著實可憐。
芙昭慌了:「這,這是怎麼了呀?」
綿風也摟住細雨:「小姐把賣身契給你,你怎麼還哭了呢?」
「小姐不要我了!」細雨抽噎,「我不要在揚州了,我要一輩子跟著小姐!」
芙昭摸著她的頭:「傻丫頭,當初在書院的時候,我就想放你自由,如今只是個很好的契機。你將來可是書香繡樓的大掌柜,還奴婢來奴婢去,羞不羞?」
細雨不依,又把錦囊塞回芙昭的懷裡:「我以後會改的,會好好改的,但就把這身契放您這裡,好不好?」
她濕漉漉的眼睛,像極了怕被拋棄的小奶狗。
芙昭嘆了口氣,只能把錦囊收了回去:「好,但細雨和綿風,你們永遠都是自由的。我們三人,無論境遇如何,都是比親人還親的陪伴,以後不用再怕了。」
這兩個自小孤苦伶仃的姑娘,竟是把賣身契當成了情感締結的紐帶。
綿風瞧不得芙昭難過,非常不熟練地活躍氣氛。
看她「笨嘴拙舌」地逗樂子,反而比樂子本身更有笑果。
主僕三人樓上樓下又細細逛了兩圈兒,這才依依不捨地回了朱宅。
時至傍晚,垂花門前站著一道纖細的身影,靜靜地站在那裡,盡顯楚楚可憐。
是太子的貼身婢女唱月。
唱月冉冉一禮:「問侯爺安,殿下有請。」
太子真是養尊處優太過了,分明魚補比他傷重得多,但魚補早就歸了隱鱗衛,如今已經把揚州府摸得清清楚楚。
再看咱們這位太子殿下,至今都下不了床。
但畢竟是救命恩人,芙昭也是日日去探望,今日不過是晚了些,居然派人來催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婚期是不是太晚了呀
踏上石板小徑,穿過花木扶疏。
芙昭走進東院時,看到太子被僕從扶著,在院子裡緩步溜達。
她笑道:「殿下今日氣色不錯。」
太子停了下來,看到芙昭就忍不住開心:「是啊,怕你擔憂,就請你來看看,興許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啟程回京了。」
當初太子是背上被砍了一刀,這一個月坐臥不安,確實難養。
芙昭這樣想,心就軟了下來,走過去接替僕從,親自扶著太子:「不著急,您養好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