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
元泰帝抽出床頭的劍,衝到太子面前,劍尖懸在太子頭頂,卻遲遲無法落下去。
就這一滴骨血了。
「入詔獄……」元泰帝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抽走,寶劍摔落,發出的巨響讓人心中發顫。
他佝僂著身子,勉強坐到床邊,擺手:「都下去吧,朕要歇會兒。」
長公主實在擔心:「臣妹……」
元泰帝抬手:「朕好累。」
夜黑得像墨,濃稠得猶如人心底的哀慟,這一日,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
隱鱗衛把太子和唱月都押了下去,太子仍不放棄,大聲呼告他是儲君,是大昌唯一的皇子。
但沒人再理會他。
唱月經過芙昭時,開了口:「侯爺,求您不要告訴我娘。」
「瞞得住嗎?」
「那就求指揮使大人,將我這滿身皮肉燙得一寸不剩,不要讓她知道我就是燕子。」
芙昭搖頭:「晚了,陶小燕,這是你要贖的罪。」
唱月發出一聲悲鳴,悔意排山倒海而來。
她錯了,歷經苦難,初心不改,若是她能做到這八個字,她的娘親是否能安度晚年?而不是守著一個罪人的牌位,受一輩子的煎熬。
芙昭看著唱月離去的背影,她忍不住呢喃:「分明是這世道將人變成了鬼,我這樣是不是太殘忍?」
華九思輕輕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低聲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芙昭點頭:「我知道,當她決定舉起屠刀的那一刻,她就應該得到報應。但我總覺得,有些屠刀,本不應該存在。」
華九思道:「我們一起試試。」
「嗯。」芙昭輕聲道,「試著創造一個少些屠刀的新世界。」
好在經過這一遭,他們也不用死遁,不用離開熟悉的親朋好友,不用放下手中的權力和心中的明燈。
事不宜遲,華九思趕去了詔獄,他要在天明之前,把所有事情都捋清楚,包括蔣呈和太子究竟是何時開始的勾連?還有沒有其他暗樁需要被拔除?
長公主走到芙昭身邊:「同去偏殿吧。」
芙昭疲憊地點頭,她走了兩步,突然問:「皇長孫殿下呢?」
長公主拉過來她的手,柔聲道:「別想了,我看你臉色不好。溫茂那孩子很安全,你放心。」
過了一個時辰,長公主和芙昭又回到了寢殿。她們實在擔心,連眼睛都無法長久地闔上,遑論入眠。
透過昏暗的燭光,芙昭看到元泰帝枯坐在書案前,舉著筆,但始終無法落下。
黑夜是極靜的,一點聲響都能被放大無數倍。
元泰帝沒有抬頭,只是道:「既然來了,就坐吧。」
她們的到來,似乎給了元泰帝落筆的理由。他行雲流水,不一會兒,一道聖旨即成。
元泰帝招手:「妹子過來。」
長公主走了過去,她看向聖旨,許久後才長嘆道:「也只能這樣了,但是大哥,要如此急迫嗎?」
元泰帝搖頭:「我是真的累了。那粒藥雖不致命,但我也苟活不了幾日了。」
長公主淚流滿面:「一定還有法子的。」
「我這一生,波瀾壯闊,也夠了。」元泰帝再次招手讓芙昭過來,「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你娘的?」
芙昭眼眶酸澀發脹,她偏過頭,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
元泰帝笑道:「這丫頭,明明是個膽大妄為的,你以為朕不知道?太子妃的事,你心裡沒少罵朕吧?」
「陛下……」芙昭低頭,淚珠落到鞋上,洇出了一朵花。
次日天還未亮,早朝的時辰都沒到,華九思就把結案陳詞遞了上來。
元泰帝逐字逐句地讀完,喟嘆:「竟是沒有什麼能更令朕驚訝的了。」
無非就是蔣呈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太子想剷除所有威脅,唱月則從頭到尾都是被榮華富貴迷了眼的小角色。
「朱贇廢掉雙腿,圈禁一輩子,其他人,賜死吧。」
元泰四年春的大朝會,所有朝臣都沒有意識到,會遭遇怎樣一場驚濤駭浪。
裴無名他們三人照常聚在了東華門前,四處看,也沒有找到芙昭的身影。
英國公還嘮叨:「這丫頭該不會是睡過了吧?」
裴無名立刻護短:「她以前是懶散了些,但自從當了盛京府尹,你何時見她虛度過光陰?」
長安侯只知道傻笑,他是他們中最早當外祖父的,自覺贏了一步。
東華門打開,裴無名心裡打著給芙昭告假的腹稿,卻在太極殿內,看到了與長公主和華九思一起,立在前頭的芙昭。
長公主手裡,還牽著皇長孫——朱溫茂。
出事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班師回朝
適逢大朝會,六部九卿、科道官員、地方督撫都聚到了太極殿。
烏泱泱的官帽,緋色、青色和綠色的官袍井然有序,人多,卻不鬧,甚至靜得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