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熾靜了靜,月光下眼神幽深:「你來這麼久了,還覺得好人多?」
「大景的僧人不用納稅和服徭役,老百姓辛苦種田,耕耘,等待收成,這些和尚只要一紙度牒便可免於一輩子的田間雜物,在寺里念念經,靠百姓的香火供奉過日子。朝廷為了求神佛保佑,還會大量給寺院賜田和獎賞。相南寺占有肥田數萬畝,東都房屋千間,甚至還經營勾欄瓦肆,放高利貸,高價收租,富裕奢靡至極。」
謝無熾指向跪院裡兩位僧人,「「你以為這兩位就是完美受害者?野外苟合,一個兔子,一個是恩客,爭風吃醋殺了人,這才買來度牒投身相南寺避禍。一份度牒,連殺人抵命都能逃過。」
「他們居然殺了人?」時書後背發涼。
「嗯。然而相南寺有一批真正潛心佛法的高僧,度牒被以上有錢人家買去,這些僧人批不了度牒,便成不了官府保護的和尚,只能日日在相南寺服勞役,幾十年或許才能剃度。」
謝無熾:「你還覺得,這相南寺是橫遭禍患?」
時書語塞,從沒想到自己眼前看到的,其實並不是事情的表面。
謝無熾往旁邊讓了讓,道:「坐不坐?」
時書:「不和你坐,我能看。」
另一頭,時書被吸引了目光,住持顯然知道利害,淫盜殺人都能化小,唯獨圍攻世子,此事絕不可小:「誰告訴你們朝廷要收回度牒,逐你們出寺?又是誰在煽動,讓你們闖了上來!」
那一群人,似乎知道害怕了,左右紛紛張望:「只是聽到有人說,我們就來了。」
「我是聽慈恩說的。」
「我是聽六戒說的……」
「我看大家都憤怒起來了,也就跟隨其後!」
一團亂麻,沒人能搞清最開始由誰釋放了衝突的信號,釀成大錯。現在,眾人齊齊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世子,是貧僧教眾無方,甘願受罰,只是這度牒一事還請世子從長計議,相南寺歷來供奉香火,一片虔誠,若是將和尚都驅逐出去,無人弘揚佛法,罪過可就大了。」
住持急得一跺腳,便朝世子跪了下來:「還請世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上次王妃體熱不醒,是貧僧在佛前——」
「不用再說了,此事本世子自有計較。」
楚惟異於以往的果斷,不聽辯解:「你們膽敢圍堵本世子,謀害皇親國戚,十惡不赦!沒有商量的餘地,來人,把這些僧人的度牒都給我扣下,下獄!」
那群僧人只怔了一瞬,立刻,變得更加激憤:「我們的度牒,都是用錢買來的!說收回就收回,下半輩子怎麼辦!?」
「我等了十年,才等到度牒名額,就這樣收回?」
「憑什麼?」
「好啊,都怪你們這兩個淫僧,先打死再說!」
僧人中眼看有性格偏激的人,竟然直接沖了出來,棍棒險些揮到世子的臉上。霎時間,整座院子亂做了一團,世子像只受驚的雞一樣,猛地從座椅里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