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昱初手上事情告一段落,宋清川在懷中摸出了一塊令牌。銘霄宗入室弟子令,通體由祁寒山中所產寒泉玉所制。
若想得到寒泉玉,必是元嬰期修士親自入水,所以珍貴。若銘霄宗門人想收弟子,必至元嬰,取得寒泉玉,贈予弟子,才可正式收徒。
宋清川將一道股靈力打入玉佩,玉佩微顫,然後穿破了屋頂,一道藍色靈力印記出現在了知府衙門上方。
看著目不轉睛的方昱初,他安撫道:「你日後也會有的。」觸目驚心的血腥與壓迫,對於一個十四歲少年來說,未免也有點太早了,可他也知道,這是方昱初自己的選擇。
一炷香過後,一身穿道袍年輕女子,拽著一身穿正紫官服的年老之人落到了庭院之中。
看到宋清川,女子明顯欣喜,拱手作揖:「銘霄宗二十三代弟子鄭秋水,見過宋師叔。」
旁邊老者,剛喘了口氣,還在暗自眯著眼打量局勢著呢,就被女子推了向前。
「老朽南梁宰相韓熙,見過宋道友,宋道友這樣的青年才俊大駕光臨,南梁真是蓬蓽生輝啊,哈哈,南梁地大物博,只盼能予宋道友歡心。」
口中一刻不敢停歇,心中卻在暗罵李剛那個蠢貨,怎麼能招惹上這種大佬。
宋清川看了一眼韓熙諂媚的臉,他不是不明白,吏治清明,百姓安樂,絕不是一人可做到。
身為大宗子弟,見過更多污濁不堪之事,但未曾如此無能為力。
修仙之人要少沾染因果,而縱使他大開殺戒、血流成河,面對一個國家的腐朽,大廈將傾,終究無法一人力挽狂瀾。
而對於一旁的仙家弟子來說,他們只是在此完成宗門任務,只在有修士到來或作亂進行歡迎或驅逐。不理凡俗,是大部分弟子的行動準則。
方昱初敏銳地察覺了事情發展方向的不對勁。來人沒有半點疑問,只有對修道者的恭維,完全忽視了一旁嗚咽的男人。
薊州的吏治,京中真的是一點不知情嗎?還是單純地不在乎升斗小民的生死存亡?
他甚至不敢細思自己所想。伴隨著地上如死豬般不再移動的男人,卑躬屈膝如耳聾眼瞎的老者,昔日所學,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像是一把把尖刀直直刺入心臟,他想說話,又不知能說什麼。
雙拳緊握,修剪圓潤的指甲深深印入手心。
「朝廷可否知曉李剛在任事情所作所為?薊州百姓水深火熱朝廷是否一無所知?各位大人,打算如何處理此事,薊州日後如何!」
韓熙作為多年沉淪官場的老油條,自然不會給出直接的方案。
「李剛罪不可赦,老朽將他帶回之後,自然要將他三司會審,必派遣欽差至薊州,整頓吏治,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三司會審,真的審出來了嗎,審出來的,又是真的嗎?
方昱初看著韓熙打馬虎眼的樣子,心中悲憤,不過他還是相信朝中總要有做實事的人,當即想要拿了部分證據,想去三省六部告狀。
還沒等他想要離開,宋清川就把他攔了下來。
看著他鬱結於胸,卻又無可奈何。宋清川也只得嘆了一口氣,他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接下來,只有往好處想了。
宋清川向師侄點頭示意,讓她關注一下朝廷具體的實施情況,又安排人一會去帶走還在方家的李廷龍。
然後不再看點頭哈腰的老人,向方昱初伸出了手,抱上他,向方家御劍而去。
方昱初低頭沉思著,他抓住了宋清川的衣服,喃喃地說:「若我不去修仙了,繼續讀書,是不是就能改變這樣子的狀況?」
宋清川一驚,從古至今,多少人汲汲於修仙之路,而擺在方昱初面前的更是一條康莊大道。
他微頓,找到一間佛寺,雙臂將方昱初高高舉起,而後把他放到了佛寺屋頂最高的地方。
「小初,你修仙之路坦蕩,只要你願意隨我上山,法術劍法,我都會教給你的。修仙者徒享長生,凡人則朝生暮死……」
宋清川情急之下,把之前旁人勸他而他不屑一顧的話語都說了出來。
「小初,這個官場絕非一人可以改變,跟我走吧。」
說到底,他不忍如朝陽般明媚的少年,沉陷在污濁的官場。
而他勸方昱初的這些話,到底是在勸方昱初,還是寬慰當初離開人界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