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道觀破敗了,地皮還是值錢的。
他們知道蘇青絕不會同意,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先將蘇青給賣掉。
今夜,這兩人在前廳里睡,大門敞開著,說是悼念養父,實則是提防蘇青逃跑,出去找人求助。
雖說父賣子,兄賣妹,都是合理合法的,大多數人不會插手旁人的家務事,可到底他們都是被收養的,也不算蘇青的親哥哥,更是沒有隨著琉璃觀傳下來的族譜改姓,得謹防節外生枝。
至於蘇青本人,他們並不忌憚。
一個瘦小乾癟的半大姑娘,怎麼可能打得過兩個大男人?
往日裡保護著蘇青安然入睡的院牆,此刻成了困死她的井。
最終,蘇青孤注一擲的翻出了養父叮嚀過,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翻看的,記錄了禁忌秘法的冊子。
冊上記載,這是只能在遇到邪祟禍世,無力挽回時才可用,是犧牲陽壽召喚祖先魂魄來禦敵的法術,非此場合絕不可用。
蘇青自認為沒什麼天分,從前那些簡單的術法是一個也沒有學成,原本只是想著,若是這法術也沒效果,大不了就是偷偷放一把火,連自己帶地契都燒個乾淨,總之不能叫那對兄弟得逞。
如今這法術竟成功了,蘇青死而復生,無暇去想為何召喚出來的老祖宗如此年輕,面頰紅潤,與活人無異,也絲毫不顧自己全身上下都痛的厲害的關節,直挺挺跪在蘇商腳邊,控訴著外頭那兩個所謂的兄長狼心狗肺的行徑,求她主持公道。
若是老祖宗能在世間多停留些時日,尋到更好的苗子來繼承琉璃觀,光耀門楣,就更好了。
蘇商聽完前因後果之後,心說自己運氣真是不錯,一穿越,就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還有人願意把她當老祖宗。
本就昏黃的小油燈閃爍幾下,越發暗淡。蘇商眉眼帶笑,俯身扯起苫布一角給蘇青擦臉,和顏悅色道:「光耀門楣這事兒可以交給我,至於清理門戶,還是你自己去吧。」
蘇青很是不解。
她自幼體弱多病,瘦的跟條野菜似的,要是有辦法,哪至於就把自己當貢品獻祭了。
蘇商但笑不語。
蘇青順著她的目光低頭,就見粗糲的苫布上一片血紅。
她方才流的哪裡是眼淚,分明都是血。
就聽蘇商關心道:「你不餓嗎,不想吃活人心肝嗎?」
就像擔心孫女餓著的奶奶。
蘇青咽了下口水,她感受到了腹中比往日更深百倍的飢餓。
原本她還不明白,為何她全身的關節都僵硬滯澀,每動一下都很痛。
如今她知道了。
她先前確實是死了,這會兒她的殘魂和身體被強行彌合,也不會死而復生,而是被製成了活僵。
之前她面對那兩個人渣,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會兒不同了,她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滿身死氣的姑娘站起身,往前院走去。
夜深了,盧富盧祥兩兄弟因為即將到手的橫財興奮的睡不著,正聊著天,聽到腳步聲,對視一眼後,兩個人你捅我我推你的打著哈哈,最後是盧富敗下陣來,罵罵咧咧的爬下床去看情況。
見到蘇青,他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什麼事?」
蘇青不語,只是抬手搭上了盧富的肩膀。
盧富只覺著這雙手冰冷又沉重,皺著眉想要甩開,然而那雙手卻鐵箍般紋絲不動。
蘇青乾枯沒有血色的唇咧開一個笑,雙手下壓,盧富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他瞪大了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蘇青雙手扣住耳側,擰斷了脖子。
聽哥哥說了一句話就再沒了聲音的盧祥探出頭來查看情況,正好看到這一幕。
他嚇的連滾帶爬,躲進屋裡反手試圖關門,卻被蘇青兩根手指就抵住了門板,紋絲不動。
盧祥顫著聲求饒:「小妹……小妹,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可是你哥哥!是……是盧富要賣你,不是我,不是我啊,我只是被他逼著來的……」
蘇青歪頭,頸骨咯咯作響。
他說的很對,確實不該下手那麼快。
畢竟,心肝還是要活刨出來才好吃啊。
第2章 她確實缺乏契約精神,但不能全怪她。
這夜是個大晴天,沒有永不消散的,泛著死氣的煙霧遮掩的月色,明晃晃的掛在夜空之中。
蘇商只覺著連牆縫中的野草都很美。
人渣的慘叫聲也很悅耳,和野草里蛐蛐此起彼伏的叫聲相映成趣。
很快,慘叫虛弱下去,變為了帶著哭腔的嗚咽,被夜風一吹,散做烏有。
寧靜又愜意。
就在這樣的月色下,蘇商在不大的玄清觀里溜達了一圈,沒去打擾蘇青吃飯,而是從後院的爐子旁邊摸出來厚厚一疊引火用的舊報紙,回到後殿裡翻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