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注意到林鳳遠眼底的尷尬,只將自己破了蟲淨瓶的蠱之後,又被那蠱師暗中針對的事講了。
「這種人,不僅不顧後果的將蠱蟲養在外頭打野食,還搞邪教忽悠腦子不好的普通人,之後又藏頭露尾的針對我,這像話嗎?不把他給揪出來解決了,咱們天衍盟不要面子的嗎?」
林鳳遠都聽愣了。
怎麼這就咱們起來了?
怎麼就不要面子了?
不過,有這樣一位蠱師在附近出沒,也確實不該忽視,林鳳遠問了詳細,表示自己記下來了,回去之後一定細細查找。
之後又試探幾句,見蘇商隻字不肯提星落湖的事,也沒奈何,只能就此告辭。
等送那三人出門,蘇商看著他們的背影,反應過來,原來另外那兩位都是來當保鏢的?
一個字都沒開口說過,總不能都是修閉口禪的吧!
天衍盟一行人沉默的遠離了琉璃觀,行過相當遠的一段路後,林鳳遠轉頭問道:「二位,可看出什麼蹊蹺來沒有?」
其中名為左凝的中年女子搖頭,只探手捏了捏胸前的墜子。
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便那兒傳出來:「有人骨,但跟星落湖的不一樣,很新鮮,不曾用過邪術。而且並沒有找到,先前那兩個孩子說過的,詭譎難測的惡鬼,也沒有咒物的氣息,一個也沒有。整個琉璃觀里的邪物,應當只有一具活僵。」
林鳳遠皺了皺眉。
什麼都沒有?那她去星落湖難道沒有帶走咒物嗎?
他轉而看向帶著墨鏡的另一人。
「錢三鍾,怎麼不說話?」
左凝是從前被毀了嗓子,只能讓小鬼代她開口。
可錢三鐘不一樣,他是陰陽先生,平日裡一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這會兒怎麼……
卻見錢三鍾喉頭上下滾動,片刻之後,驟然噴出一口鮮血,直挺挺栽倒在地。
兩個人急忙將他放平,林鳳遠又掏出一瓶丹藥,往他嘴裡倒了半瓶。
過了好一陣子,錢三鍾才清醒過來,他一把抓住了林鳳遠的手腕。
「我看不到……看不透……」
他是開了天眼的,前世因,今世果,一個人大體的命途走向,是否能得善終,都可看得出來。
可唯獨蘇商,他看不透。
普通人的命途像是一眼便能看清全貌的樹,可蘇商不一樣,她這個人在錢三鐘面前,卻好像只是一片葉子,與她的葉脈相連的,是根本沒有邊際的浩瀚樹海。
錢三鐘的雙目在墨鏡後邊凝了凝,想更仔細去瞧,卻仿佛是觸動了什麼,那林中便有一把利刃,逆著他的視線追溯過來,順著眼睛刺進去,一路向內粗暴的攪動著,將*他的五臟六腑都攪碎了。
當然,錢三鍾知道這是幻覺,可那感覺過於真實,哪怕只是幻境,也仍舊會影響到血肉之身。
他怕在琉璃觀里吐血,會暴露探查之意,當場撕破臉便不好收場了,幾個人都要折在裡邊,故而只能忍著喉頭一口鮮血不嘔出來,直到遠遠的離開,這才卸了一口氣。
林鳳遠皺眉:「怎麼會……」
錢三鍾是因緣巧合修了秘術的能人,在當今,至少在東南四州內,都是頗有名望,在卜算命途上,無人能出其右。
他都看不透?那蘇商到底是什麼人,又或者,她雖然言笑晏晏,與他們對坐飲茶,可她……
真的是人嗎?
一行人面面相覷,都覺蘇商其人深不可測,越發忌憚。
尤其是左凝,已然一身冷汗。
她可是……還驅使著小鬼,爬人家牆頭去探查過!她抹了一把額頭,打定主意,接下來立刻離開南安城,不,乾脆離開越州,再也不回來了!
蘇商不知道自己給這幾位不速之客蒙上了多大的陰影,她算了下時間,這會兒去買了炸藥,也趕不及先去挖個墳再折返回明德中學,乾脆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
等火燒雲染紅了天際,她便張羅著要帶蘇青進城。
這是蘇青成為活屍之後,第一次進城,去人多的地方。
其實已經入了夜,而且今夜明德中學放假,她根本遇不到多少人,但蘇青還是緊張。
都被推著坐上了車,她仍舊局促不安,猶豫再三,還是眼巴巴看向蘇商:「姐姐,能不能像是對巫槐那樣,也給我渡一口生氣,讓我能偽裝一會兒活人,也免得嚇到誰。」
蘇商瞥了她一眼。
用不到吧?
雖然臉色差,可這年頭吃不飽飯的人多,她臉上塗了粉遮住青黑,腮上也打了些胭脂,看起來還成呀。
不過,孩子終於要走出家門,確實應該給她點兒底氣……
這時,前排的巫槐突然開口:「不好。」
蘇商好奇道:「為什麼?」
巫槐沉默許久,就當蘇商都要以為,先前那兩個字其實根本不是它說的,它才解釋道:「蘇青要上學,你現在幫她遮掩,那麼等她去上課,陡然以本來面目面對一班同學,沒有過渡,如何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