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蘇商近距離親眼觀察,她一定會讚嘆:這扭扭棒纏的真好!
巫槐有一層軀殼來遮蔽陽光帶來的損害,彭道人沒有,但這種程度的灼傷並不致命,成條的黴菌交替滾動著出現在體表,將傷害降到最低,甚至可以說是不痛不癢。
它極快速的碾壓過遍地的瓦礫廢墟,試圖尋找某個人。
先前在峽谷旁喊話的只是個替身紙人,可她身上的氣息,彭道人覺著熟悉。
想必過去幾日裡,她曾多次出現在它控制的人偶身邊。
那女人,和從前的自己一樣,都是侍奉域外強大邪祟的祭司。她所侍奉的赤色邪祟不會顧忌一個小小的凡人,但她既然參與到了這場圍獵之中,想必極得重用。
說不定,她會知曉那赤色邪祟的弱點。
灰綠色壁虎在廢墟中快速穿行,目標明確。
作為人類,捲入邪祟之間的爭鬥,那女人肯定花了很多心思來自保,先前的紙人替身是,抵禦住了它的怒火,仍舊佇立的幾棟建築應當也是。
只不過,她自己所在只有一處,其他的,應當都是陷阱。
彭道人當然不會親自去蹚雷,它在已然化為廢墟的崖城中穿梭時,會順便尋找活人的氣味,將那些愚蠢的,分明得到了大好的保命機會,卻仍舊留在崖城的人搜羅起來。
那些人多半被壓在廢墟之中,半死不活,痛苦呻吟著,陡然被一股巨力扯出來,還以為能逃出生天,只是尚且不等驚喜,就被彭道人用陰氣灌頂,立刻變為了活屍。
每到一處相對完好的建築物附近,它就將裹挾著自己氣息的活屍丟進去,確認沒有觸發任何陷阱,才親自將其搗毀。
然而一棟棟建築掃過去,它幾乎找遍了整座城,也沒找到蘇商。
所以這些建築,既不是藏身之處,也不是陷阱,怎會?
面對著空蕩蕩的一座城池,巨大的壁虎兩隻眼睛轉向不同方向。
餘光掃過那令它恨惡無比的峽谷時,它突然意識到,自己先前遺漏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那赤色邪祟為何要大費周章,將崖城的活人救出去呢?
激怒它有許多種方式,完全不必兜這麼大的圈子。
除非,這只是順便,救人本就是真正的目的。
所以這竟然是調虎離山之計!這些建築物都只是牽扯它的靶子,而這段時間,那邪祟,或者至少是它的祭司,會深入原本的大封印之下,援救那些曾經被它用來控制崖城的生魂。
為什麼?它不理解,那些人從前或許很有用,但如今都是廢物。尚且及不上先前被關在牢里,這會兒早就趁亂跑了的玄門中人,至少那些人的滋味更濃厚,是品質更好的食材。
但就算不知原因,彭道人也絕不會讓敵人如願,它肩胛處的黴菌向兩側涌動,露出的空洞中探出兩隻如潰爛蝠翼般的翅膀,於低空之中滑行,眨眼間就掠過了半座城。
就在即將回到峽谷之時,它突然前足著地,一個大迴旋停住了勢頭。
就在它的面前,有一張網。
那網幾乎是透明的,只到了極近的距離,才能感受到一絲格外微弱的赤色。
倘若毫無防備的撞上去,它大約會被分割成無數個小塊。
不過,既然被它察覺了,那赤色邪祟分散了力量張開這樣大的一張網,就像它先前那樣,食客和菜餚的位置,可就要對調了。
而就在它彈出長舌,將那冷血織成的網卷進肚子的同時,它的身後,廢墟之中又血色流淌,枯長的鬼手掌心裂開貪婪的巨口,咬向它的尾尖。
兩個邪祟在地面上試圖互相吞噬,打作一團。
與此同時,一把漂亮的小傘,在城西一座不起眼的枯井之中落地。
地脈在地底是相連的。
大封印已破,白芽這樣沒有形體的厲鬼,可以穿透層層泥土,從峽谷之外的方向潛入,去尋找被彭道人拘束的生魂。
早在蘇商來崖城之前,蘇商就打電話給學校,替蘇青請了假,讓她回去琉璃觀給白芽帶信。
這些個跟她相熟的鬼怪,除了巫槐之外,在崖城這局勢下,略有自保之力的,就只有白芽了。
當然,這個自保之力,並不是說能硬抗下誰的一擊,而是不會被那些邪祟散逸出來的氣息震懾的動彈不得,只剩了逃跑的本能,僅此而已。
蘇商當時也不知道它們過來,究竟能起到什麼作用,但摸清情況之後,便讓白芽附身在紙傘中,將它帶進了崖城。
白芽在聽說,要讓它去救人的時候,大為震驚。
它雖然已經將金三郎徹底消化掉,算是成熟的,能夠獨當一面的厲鬼了。可讓它虎口奪食,這也太強鬼所難!
蘇商卻不這麼認為,她跟白芽是這麼分析的:「你也不用去硬碰硬嘛,正面有巫槐擋著,還有我這個招人恨的活靶子,你找不起眼的地方,悄悄的靠近那些生魂,給它們灌輸一段記憶,編造一段幻境,讓它們都附到紙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