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下,才道,「咸陽以後不是你們的家了,諸君走吧,永遠不要回來了。」
眾人聞言都知道了他何意,瞪大了眼睛。
馮去疾口不能張,急得比劃出了殘影。
陛下不要死守咸陽。歸降,我們願歸降。
李斯的眼睛滲出淚來。
他認出來了。
這不是他的陛下。
這是那個心軟的小陛下。
他跌在堂中,咳得嘶心裂肺。
「臣不走!」
他已錯了一次,不能再錯一次。
琇瑩沒有扶他,他在高台哈哈大笑,他在燈火下笑得開懷。
清脆的笑聲似是玉鈴,叮噹作響。
「我是大秦的君王,君王有君王的死法,我只可戰死,不可歸降。」
「而你,李斯。」他的眼眸因為放聲歡笑沁出淚來,「你還要不遵旨嗎?」
李斯的瞳孔放大,他顫著手,頭重重地磕下。
他還未說完便被琇瑩攔住,少年的眼眸帶著滲人的寒。
「李斯,你知道的,有些錯只能犯一次。」
李斯恍惚間又分不清了。
這是陛下。
原來的三世子嬰懷裡抱著個半歲左右的嬰孩,只十三四歲,眼淚不住的掉,「秦牧,我才是兄長,我也是三世,要死也是我死!」
他懷裡的嬰孩啼哭起來,像只小貓兒,軟乎乎的。
他身旁牽著的約摸四五歲的女童,滴溜溜的眼不住地淌著淚,她認出了琇瑩,紅著眼,跪在地上,扯著琇瑩的手臂,「牧兄長,我們一起,就剩我們了,阿父阿母,兄長們都死了,不做公子和王姬了,大父都死了,我們一起走!」
琇瑩偏過頭,扭過身,「忘了吧,我們不是公子王姬了。我若敗了,你們不得祭我,不得哭我,你們要罵我,要恨我,要啐我,忘了吧,做個普通黔首布衣,劉邦一路行來善待百姓,未有過屠城之舉,想來會是一位寬仁的君主。」
將李斯給李由後,他緩步背對眾人走,「章將軍,都打暈,拉走吧。」
章邯依令行事,大殿又安靜下來。
琇瑩的面容陷在黑暗裡,誰都沒看見他眼底的淚痕。
他說著偏頭竟見陳平還留在原地,淚流滿面,不由笑起來。
「阿平,君臣一場己算到了盡頭。你本就是朕強擄來的,現在可以走了,自此天高地闊,你若是怕自己因降臣身份受礙,朕把罪已詔予你作名狀。」
陳平淚如雨下,他抽抽泣泣,「只獨臣有嗎?」
琇瑩輕笑,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故意逗他,「你猜~」
陳平在他越發猖狂的笑聲中更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