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啊,奏樂!」他沒有表情,語氣卻激動,令人發寒。
樂人嚇得一顫,哆哆嗦嗦撥起琴弦,手忙就亂,聲響雜亂無章。舞姬見狀,也立刻三五凌亂跑回中央,重新起舞。手忙腳亂,樂聲、舞步都不在一個節奏,很快就有人相撞,踩到裙擺,倒下一片。
最後,他們全都深埋面容,跪拜在地,個個渾身顫抖,屋內安靜得可怕。
凌雲緊蹙眉頭,掃過一群人的狼狽,克制著自己。
二皇子抱著手,脖頸卸力,回頭道,「有趣吧」,他仿若見著一個稀奇玩意兒,笑得很合理。
凌雲放下酒樽,對上他的眼睛:「有趣?」
他對凌雲的反問感到意外,笑意斂半分,起身走向上面:「說起來,你我倒是挺像的,難道你不喜歡這樣嗎?」
凌雲對二皇子也不是全無了解,他早已對皇城中人有過調查。這二皇子,他印象最深。母親是當今皇后,興帝極盡寵愛。而他呢,說他為所欲為都不為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人管束。
凌雲面向二皇子,裝作不懂,輕鬆一笑:「臣不知皇子所說的像,是何處相像。喜歡,又是喜歡何物。」
二皇子在上位坐下,重新斟酒:「說到底,你我都是一種人。活著都是為功或為利,皆是抱負遠大、不拘常節之人。今日請你來,正是因為你我志同道合,就該在一條道上。」
說完,他重新將視線從酒樽投向凌雲,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回到皇城的第一跟橄欖枝拋來了,凌雲可不敢接,他語間恭敬卻疏離:「殿下是皇子,我是臣,臣不敢與皇子相提並論。」
二皇子胸有成竹,見他沒有答應也不著急,而是悠然喝下一口清酒:「別急著拒絕我,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凌雲知道不給個準話,今日難脫身。索性直接問:「殿下要給我什麼。」
對,是『殿下要給我什麼』,而不是『能給我什麼。』
二皇子顯然也早查過凌雲,篤定道:「我知你拼命地上戰場,為的就是權力。與我一起,無論富貴還是榮華,應有盡有。」
凌雲回皇城,可不是為了捲入上位者政權鬥爭,心中不知如何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
正在思索間,卻見俞宏從外面匆忙進來,俯身在二皇子耳邊低語幾句。隨即二皇子臉上添了喜色,著急離開,說道:「此事將軍慢慢考慮,我有急事,明日宴會上再見。」
凌雲心中一松,正合心意。
二皇子匆匆作別離開,留下凌雲與南風二人。
凌雲看著一桌好菜,對南風道:「吃點?」
南風還沉浸在二皇子窒息的氣場之中,回過神來,高興拿起筷子大快朵頤。一旁跪拜在地的舞姬樂人還一動未動,直到南風吃了一會兒,才有人來將他們帶離。
南風吃下一大塊東坡肉,嘴中含糊不清問道:「將軍,你說這個皇子什麼意思啊,這就走了?」
凌雲淡淡道:「看起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南風吃飽喝足,二人準備離開。
剛出府門,便見幾個侍衛正抬著東西往一輛平車上堆放。那東西看起來僵直,卻又有些軟乎,用布蓋著,形狀卻又些熟悉。
「抱歉,抱歉。」後面兩個侍衛不小心撞到南風身上。
南風自然不會計較,笑回,「沒事兒,沒事兒」,不過,這東西濕呼呼的,手上都沾上了。
南風拿起手來,卻看到一手的鮮血,他連連忙伸給凌雲看:「將軍……」
凌雲看到那布下面露出的霓裳衣角,心中一緊,道:「我們走吧。」
回到府里,南風沖洗手中血跡,憤憤不平:「那麼多屍體,這也太殘忍了。」
凌雲也覺得不可思議,只得嘆出一句:「皇城,或許本就是吃人的地方。」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凌雲獨自一人站在庭院,皎潔月光映照在他身上。
孤影圓月,夜雲稀星,月亮還是北嶺那個月亮。皇城距離北嶺萬里,遠離了刀光劍影卻未遠離鬥爭。
來皇城的第一天,凌雲感到皇城遠比當初想像中複雜。
而同一輪孤月下,薛情也在忐忑地等著消息。
小滿叫去的人回來了。
「怎麼樣?」薛情問。
那人回覆說:「一出星宿宮他就直奔小六處,跟小六交談一小會兒後就離宮了,沒再去其他地方。」
果不其然,孫懷海派張夜去找了小六。
其他人都是各宮局的重要人物,不便盤問。只有小六是個不起眼的,這也是薛情故意留下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