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降低馬速,從他們身旁過。
一個渾身是汗的男子見他面生,提醒道,「公子,我們這兒的人都在修水渠,趁天色尚早,改道去濟州吧,那邊舒服。」
凌云為了不被懷疑,只好假稱,「我是來探親的。」
探親再合理不過了,男子聽此,繼續去做活了。
凌雲下馬進城,結合一路見聞,他知道那男子所說非虛。這城中的壯丁都去修水渠了,剩下些老人和婦孺,力壯的供力,力弱些的則在城中做飯打雜。
凌雲走了許久,才找到一處客棧安頓。入夜後,他才出門去探查情況。
夜色的城裡生了許多火堆,並不是完全的黑。看起來為建這個水渠,這裡的百姓幾乎日夜趕工。
凌雲剛準備穿過街道,聽到後面傳來兩個人聲,他立刻躲到木柱後面。
其中年輕一點兒的哀怨道,「又要換班了,這日子什麼是個頭啊。」
年長的安慰他,「等水渠修好,我們就可以領一大筆銀子,這點辛苦算什麼。不過,今天總管安排我們去官府,就不用去水渠那邊了。」
兩人交談著路過。
踏破鐵鞋無覓處,凌雲要去的正是官府,他看了看後面沒有人,跟上去。
二個男子到了官府,跟門口的人交談幾句,便和十幾個百姓開始搬箱子。而箱子是從官府庫房裡來的,每一個都緊蓋著,看不出裡面裝了什麼。
凌雲得到的消息是,二皇子得到一大筆銀兩,借修建水渠的路子轉運,用於私軍購糧。
水渠之銀,向來是由朝廷撥入,除了採買,只進不出。這夜半三更的,若真搬的是銀兩,也絕不可能是什麼採買。
凌雲趁他們全部進去,弓腰潛過去打開看,確定裡面是白銀。
自從,大皇子要凌雲親自驗證的消息,已經對了一半。
接著,凌雲跟著隊伍前行,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看見他們進了一處駐紮營。
行軍駐紮之地,凌雲再熟悉不過了。
那些人身著行兵之裝,營前卻並未掛旗,可見是無名之師。外圍,幾支巡邏的小隊來回,井然有序,一看便是絕對訓練有素的隊伍。
看到這裡,凌雲有了結論。那筆銀兩是真的落到二皇子的手上,用於豢養私軍了。
他真的要謀反。
華州離皇城的距離不算遠,得儘快告訴大皇子。凌雲當即往客棧回去,收拾好東西,返回皇城。
回到皇城,沿路百姓正對罪書一事討論得起勁。凌雲從一路百姓口中得知,今日孫懷海也被打入大牢了。
百姓憤恨地叫孫懷海為『孫禍害』,還伴隨著對什麼天神之說的唾棄。薛情的事顯然有了些作用。
百姓如此,凌雲便更急切地想看薛情。
他先到大皇子府,將外縣情況詳細告訴他,而後再去牢中。不過,到了大皇子府,他卻沒有時間脫身了。
大皇子聽完,拍拍他肩膀,目光懇切,「凌將軍,帶領禁衛救駕,此事缺你不可。這幾日你就留在府上,我們一起商討計策可好?」
凌雲有些猶豫。對抗二皇子,還是救薛情,他都無法放下。不過歸根結底,他做這些都是為了同一個人。
大皇子見他猶豫,補充道,「你放心,女使在牢中不會有事。等我那弟弟起事,你找機會救她出來。她本是無辜大義之士,不該用命承擔。」
大皇子說得有把握,凌雲聽完沉默片刻,點頭。
*
薛情在牢獄中過得重複淡然。每日一睜眼,等著她的便是無人可伴的牢房,還有無事可做的等待。
一天下來,既無死令,也沒被釋放。
她有時向獄卒隨口問起外面風聲,獄卒只說興帝沒有新令,讓她寬心。至於興帝是什麼態度,這些遠在天邊的獄卒自然是不知。
她經常躺在那一臂寬的木板床上,凝看牆壁,什麼都不想。
孫懷海也不出聲,安靜得不正常。許是年紀大了,他連翻身聲音都很小。有時薛情很久沒聽到他動靜,期待地看過去,沒多久他又動了,令她很是失望。
這日,她躺著,已經昏昏欲睡,卻忽然傳來崔公公聲音。
薛情的眼皮忽而不重了。
崔公公是興帝貼身之人。他來了,想必興帝是做了抉擇。薛情一動不動躺著,等待他叫自己的名字,宣判。
崔公公停在她牢前,卻不是找她的。
他轉向孫懷海那邊,「孫相……不,孫大人。二殿下為您百般求情,求得陛下開恩。陛下說了,先暫免你的官職,念及初見恩情,留你性命。這就跟咱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