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話音出口的剎那,牢門的小窗內突然射出一條如同麵條一樣長得詭異的蒼白手臂。
這手臂速度極快,眨眼纏住了黎漸川的脖頸,不有餘力地死死一勒。
黎漸川的腦袋反應過來了,正要反抗,但身體卻根本不聽指揮。
他頭一次體會到無能為力的感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那條手臂纏住咽喉,任由強烈的窒息感與溺水般的劇痛將自己徹底淹沒——
死亡只有一瞬間。
「呼!」
窒息感如潮水退去。
黎漸川猛地睜開眼。
剛才死神降臨的感覺非常真實,饒是他的意志力堅定非凡,也不禁有一兩秒的晃神。
但身上的壓力和疼痛很快拉回了他的神智。
黎漸川動了動凍僵的四肢,勉強找回點知覺。
他奮力向上刨,很快刨開了一個雪洞,冷冽的風聲與稀薄的氧氣終於鑽了進來,黎漸川用力呼吸一口,五臟六腑震壓的疼痛都稍微緩和了一點。
看壓在身上的雪層的厚度,這場雪崩的強度算不上特別大,但也絕對不小。
此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他們被埋的時間肯定也不短了,能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黎漸川將雪洞刨大,正要鑽出來,腳下卻忽然碰到了什麼。
他想起趙光輝和琳達之前被他拎在手裡,一塊扔到了巨石附近,腳邊的很可能就是兩人。
黎漸川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會在力所能及範圍內見死不救。
他確定了下方位,在一個約莫是人臉的位置刨下去。
冰雪飛濺。
沒一會兒,黎漸川就碰到了另一種觸感。
他頓了頓,拂了拂殘雪,看到了趙光輝凍僵的青白髮紫的臉。
手指在趙光輝的大動脈上按了按,完全沒有一絲搏動,人早就死了。
黎漸川喘了口氣,歇了會兒,才站起身,琢磨著要不要把趙光輝刨出來檢查下。
但下一刻,他就聽到身後較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熟悉的欣喜的輕喊:「川哥,真是你!我就知道你沒事兒!」
心裡咯噔一下。
黎漸川飛快回頭,就看見頭燈的光亮晃了下他的眼,燈光下趙光輝哆哆嗦嗦地朝他露出個憨厚的笑容,鮮活生動。
黎漸川猛地低頭,正對上死屍大睜的空洞的雙眼。
一模一樣,都是趙光輝的臉——如果這具屍體是趙光輝,那打著頭燈過來的是誰?
這個疑惑冒出來的一瞬間,黎漸川不寒而慄。
他輕輕吸了口氣。
在頭燈的光芒靠近前,他臉上不變,腳下卻不經意地一掃,將埋在雪層下的趙光輝的屍體蓋住了。
「你沒事兒吧?」
黎漸川仔細地盯著趙光輝的臉,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趙光輝仿佛全然沒有注意到,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傻笑道:「沒事沒事,就是在底下壓得難受,也沒空氣,肺葉子疼。」
正說著,旁邊幾處挨著石頭的雪層也都傳出動靜,北隊剩下的五個人陸陸續續爬出來。
七個人,竟然都活著。
「我以為……死定了……」
孫暢嘴唇發紫,一副缺氧過度的模樣。
七個人聚在一起,勉勉強強翻出了兩個背包,商量之後還是決定先就地紮營休息。雪崩之後,他們就有些迷失方向了,而且夜晚爬山,那怕是不要命了。
「堅持一晚,明天肯定有搜救隊來救我們,這麼大動靜,營地那邊肯定知道。」
燒了雪喝了點熱水,孫暢恢復過來,牙齒打著顫和大家說,「只有兩頂帳篷,咱們就輪流休息,現在是晚上七點。」
他想了想,說:「這樣,七點到十二點三個人,十二點到五點三個人,剩下琳達是女士,就好好休息,別守夜了。」
北隊的人都沒什麼異議。
黎漸川礙於法則,選了七點到十二點守夜。
和他一起的還有趙光輝和另外一個沉默的男人。其他人都疲憊不堪,就算時間還算早,也都迫不及待地擠著縮進帳篷,早早入睡了。
前半夜沒有任何事發生。
黎漸川腦海中還記得雪崩被埋時的那個古怪的夢。裡面死亡的感覺太過真實。
但是他沒打算向其他人詢問是否也有類似的夢境。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謹慎再謹慎,不能暴露自己。
後半夜孫暢三人替下了黎漸川三個。
黎漸川也沒客氣,靠在帳篷的角落就閉上了眼,淺眠恢復。
他手裡握著一根冰錐,十二點已經到了,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能睜開眼,所以高度的警惕非常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