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從腰部往下,卻是充滿荒誕奇異的輪廓——它形似章魚的下半身,垂動著數條觸手般的藤蔓,被半透明的黏膜包裹著,滴滴答答地掉著拉絲的黏液——這完全超出了黎漸川理解的人類的範疇,它甚至比第二補給點的原住民疑似植物藤蔓還要令他感到詭異與噁心。
按照這些原住民們的說法,這似乎還是兩個相當強大的怪異給予這位叛徒的饋贈。
和完完全全的藤蔓模樣相比,這種饋贈好像只是多了半個人身,難道說它饋贈的方向是人類化的程度?
黎漸川一邊留意著走廊的情形,一邊琢磨著。
「非常幸運,他只是暈了。」
屬於拉利莎的那兩隻奇怪手掌纏繞到了埃里文的脖頸上。
「很好。」
有聲音答道。
四隻手掌重新恢復成藤蔓觸手,將埃里文一圈一圈捆起,包成了一隻肥碩的粽子。
它們把他高高舉起,隨清理好樓梯口的那根藤蔓一起匯進藤蔓浪潮里,蠕動向前。
它們無聲地掠過一截又一截走廊,奔向老舊燈泡映照下那把通向閣樓的梯子。
藤蔓們不斷靠近,在一扇扇房門上留下潮濕的痕跡。
黎漸川退了半步,離開了房門的位置。
他肩側同樣在觀察著外面的寧准也收回視線,輕輕靠回了牆壁。
密密麻麻的細長陰影封鎖了微亮的門縫,但門板卻似乎並沒有感受到太多重量,連一絲承重的弧度都未曾出現。
一股腥臭的窒悶感在房門附近一閃而過。
黎漸川暗自計算著時間。
在門縫的光亮重新恢復十來秒後,他微微傾身,想要再窺探一番第二補給點原住民們離去的蹤跡。
但就在他的右眼即將貼到門縫上時,他的心頭忽地驚悸一緊,不祥的預感陡然升起。
黎漸川下意識停住了動作。
這時,一隻溫度太過熟悉的手掌按上了他的胸口。
寧準的呼吸驀地落在了他的耳畔。
幾乎是同時,又好像是過了大約兩三秒,一根細長的藤蔓觸手閃電般突然從黎漸川方才觀察的位置鑽進了門縫裡,出現在了漆黑的雜物間內。
他在門縫內小範圍的搖擺探知了一圈,然後便在頂端裂開一道口子,緩緩擠出一顆布滿血絲的人類眼球。
藤蔓遊動起來,爬過雜物間內所有的角落,眼球骨碌碌轉動,掃視著那些足夠隱蔽的陰影。
它在書架、玩偶堆和燭台附近分別停留了一會兒,就慢吞吞退離了雜物間,只在門縫處殘留下一大灘腥臭陣陣的液體。
「有人來過,但已經走了。」
走廊里傳來極低的匯報聲。
「我就說什麼都沒有吧,你非要看看。」一道聲音滿不在乎地說。
另一道聲音穩重道:「小心為上,這些打著研究旗號的人,在外來者里都是相當狡猾古怪的存在。」
「好了,其它房門都沒有打開的痕跡,我們走吧。」
蒼老威嚴的聲音終結了這個話題。
黏膩潮涼的氣息漸漸遠去。
雜物間內,距離房門一米遠的牆角。
黎漸川靠牆而立,右手捏著一塊形似印章的石片,左手抓著寧準的手腕。
微弱的光線里,寧准帶著血漬的手背上有黑色的印泥清晰地印下了兩行字——
「進入十米範圍內,有關於我的一切,都將被潛意識埋藏。
直到我被找到。」
黎漸川回頭。
寧准眨眼,抬起了手。
黎漸川掀起唇角,揚了揚眉,低頭在寧准手背的印泥邊緣落下一吻。
不等抬頭,唇角便忽地一涼。
寧準的手指悄悄屈了起來,繞著黎漸川的嘴唇飛快地畫了一個圈。
輕柔麻癢,如軟羽掃過,夾帶著一絲不可聞的血腥涼意,與曖昧誘動。
黎漸川的眸色深了深,旋即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掉了寧准作亂的手,說出了他遇見寧准之後嶄新的口頭禪。
「老實點。」
兩分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