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渾身裹滿了血泥,猶如一個勉強看得出人形的難以名狀的怪物,重重地靠牆滑落,身軀綿軟,喪失了所有的氣力。他的另一條觸手垂到了地板上,把同樣遍體鱗傷的李金雅放了下來。
李金雅的嘴裡不斷嘔著血,眼球幾乎已經掉出,四周牽連的細小神經被崩裂,像生物青色的須觸,趴在眼眶。
「記憶……」
「怎麼能有這樣的記憶……怎麼會是這樣的記憶!記憶……不是這樣的記憶,不會有這樣的記憶……」
她好像是陷入了一場瘋狂的譫妄中,一直在翻來覆去地呢喃低語著與記憶這個詞相關的破碎內容。
丹尼爾知道這必然與那個在副本里叫作伊凡的玩家有關,或許是特殊能力,也或許是和他們一樣,掌握了容納怪異的方法,利用了禁區裡的某個怪異的能力——但無論是怎樣,他都沒有立即將李金雅喚醒的辦法。
那顆漆黑眼球只有一個,已經在逃離時被李金雅炸給了葉戈爾和先知殘骸,沒有第二個了。
「莎莉小姐?」
丹尼爾艱難地抬起觸手,去推像灘爛肉一樣躺在地上的李金雅。
「醒一醒,莎莉小姐,我們已經安全了!」
「莎莉小姐!莎莉小姐!」
李金雅被推得身體晃動,眼神卻依舊是空洞發直的:「那些記憶……怎麼會有那些的記憶……」
丹尼爾又叫了幾聲,感覺呼吸開始變得困難。
他緩了緩,翻看著自己手裡的魔盒,邊從裡面取出一顆激發基因潛力能勉強吊命的特效藥,一口吃了,邊聲音微弱嘶啞地隨口道:「你說的是什麼記憶,莎莉小姐?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如果你可以告訴我,我想我能盡力幫助你。」
「記憶……沒有人記得的記憶……」
李金雅恍若未聞,低低呢喃著。
丹尼爾已經要完全融化成橡膠的軟趴趴的臉上擠出了有些猙獰的煩躁與茫然之色。
他只是李金雅的下屬,在副本里一直都是聽命辦事,李金雅也不喜歡在解謎前對他單獨解釋謎底,所以他對車諾比的謎底根本毫無頭緒,線索也沒掌握幾條。但現在李金雅失去了神智,不能再溝通交流,完全無法解謎。
如果等待只剩三人的通關條件,先不說他們是否可以把剩下的六名玩家去掉三名,就說以他們現在的狀態,能不能在伊凡和方一川的手底下活過今天,都是一個問題。
丹尼爾想過要不要把李金雅拉攏的那個女人叫來,但猶豫了下還是放棄了。
她還不值得信任。
休息了大約十來分鐘,丹尼爾再次動起觸手。
他把李金雅拽到了自己旁邊,低頭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後取出一把匕首來,猛地釘穿了李金雅的手掌。
李金雅的呢喃聲一頓,身子像被拍在案板上的魚,突然干硬地僵住了。
過了幾秒,她突渾身一軟,猛地翻身坐了起來。
漆黑冰冷的雙眼平靜地看了丹尼爾一眼,她抖著胳膊抬起手,拔出了匕首。
啪嗒一聲,兩塊指節滾落在地。
「疼痛……是最好的良藥,尤其針對幻覺和短暫的理智走失情況。」李金雅道,「做得很好。看來你已經學會記得我說過的話了,村田。」
丹尼爾重新靠回牆上:「莎莉小姐,您、您清醒了?」
「我一直都很清醒。」
李金雅嗓音沙啞破敗,如碎石碾磨:「我只是看到了一些不應該看到的事,它們超出了我的精神界限,就像普通人突然面對惡鬼的開門殺一樣,一時的過度驚恐造成了我的崩潰。」
「即使不切掉這兩根手指,我也可以清醒過來,只是那會花費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那會使我們錯失太多。」
丹尼爾猜測道:「是那個……催眠您的玩家的記憶?」
「催眠?」
「哈哈哈哈哈……不,不是催眠,不僅僅是催眠!」
李金雅的眼神中透出一絲恐懼,而恐懼之下,卻不斷湧現著詭異的興奮:「他能讀取我的記憶,能操縱我去做一切我想做或不想做的事情,能在我的目標轉嫁里占據最高的優先級——我或許已經猜到那是什麼了。」
「我究竟收穫了什麼,你根本想像不到,村田……那可能只是邪神給予的偽證,也可能就是真相,真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