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分鐘,船艙門再次打開,混混提著兩瓶紅酒走上來,也沒拿杯子,直接拋給黎漸川一瓶,拔了塞,就是一口猛灌,頗有喝啤酒對瓶吹的架勢,沒有半點講究。
「這酒還行,當飲料喝。」
混混砸巴著嘴,煞有介事地點評道。
黎漸川也拔下瓶塞,慢條斯理喝了口,遙望著遠處被濃霧覆蓋的海面,道:「我懷疑老大執意要在今晚出海一趟,不是為了躲避鎮上的某些事,或完成鎮上的某個預定計劃,就是確定自己可以從海上拿到某樣線索,並且極可能隱瞞著你我,已經把它拿到了手。」
「當然,也不排除兩者皆有,一石二鳥。」
混混緩步走過來,沒說話。
「你在等什麼?」
黎漸川忽然道:「等這瓶毒酒發揮效力,見血封喉?」
混混懶散的神色猛地一變:「你果然不是陳沛!」
他的目光冷酷陰沉,倏然射來,仿佛利箭。
黎漸川在吐出話音的同時就已向側方跳去,防備緊隨而來的襲擊。
但似乎還是晚了一步,他的身形剛剛閃動,頭頂上的禮帽就突兀地被削去了一截,衣服褲子也紛紛炸開細長的劃痕。
甲板上懸掛的風燈光芒昏黃,隱約映射出一道道交錯密布的細線,宛若蛛絲,卻遠比蛛絲鋒利,不知何時已纏滿黎漸川的四周。
「你的特殊能力?」
黎漸川邊揚眉問著,止住自身的大幅度動作,邊手掌一翻,將滿滿一把細碎的鏡片全部拋灑了出去,落滿甲板,滾進船艙。
混混冷笑,一根根蛛絲飛射而出,追向散開的碎鏡片,試圖把它們抓回來:「這些碎片也是你的特殊能力?」
不等黎漸川開口,他又急迫地連續發問:「你究竟是什麼人?什麼時候取代的陳沛?小定山和海面上那片療養院的海市蜃樓虛影和你有什麼關係?」
一根蛛絲橫在了黎漸川喉間,吹毛斷髮。
如芒刺骨的鋒銳感侵襲而來,黎漸川毫不懷疑這根蛛絲可以在血液噴濺之前就完美地切割下他的頭顱,不浪費一絲一毫的皮肉。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慌亂恐懼之感,因為他沒有從敵人身上察覺到決絕的殺意。
「如果我誠實地回答,你會放過我?」
黎漸川掃視著周身越繞越多的蛛網,微微眯了眯眼。
混混皺起眉,下意識看向船艙的方向,正要開口說些什麼,一道女聲卻忽然從船艙內傳出,尖利冰冷:「汪辛!殺了他!他不是我要的東西!」
「立刻殺了他!」
混混汪辛怔了瞬,下一秒眼神陡厲,甲板上錯綜纏繞的無數蛛絲隨之繃緊,化身為一道道利刃,朝著黎漸川飛快收縮起來,切割絞纏,像是要在剎那間將他削成殘肢薄肉。
黎漸川的腰胯肢體驟然一擰,以一個人類難以達到的姿勢向後仰去。
泛著銀光的細絲只來得及在蜜色的皮膚上匆忙壓出一線血痕,還未深入,便已無聲飄斷。
一柄鑲嵌著血紅眼睛的冰片一般的匕首從黎漸川的手掌里旋轉而出,鋒利無物可擋,密密麻麻的蛛絲如遇天敵般,被狠狠撕開了一道縫隙,刺穿靈魂的尖叫無形擴散,隨著崩斷的蛛絲四裂。
汪辛身形一晃,雙眼淌下血水。
幾乎同時。
船艙的艙門縫隙出現了一道黑洞洞的槍口,一團血色的火花猛然炸開。
「砰!砰!砰!」
數枚子彈射出,在空氣中帶出一道詭異的紅痕,好似空間被劃破的傷口。
黎漸川破開蛛網,身軀矯健如豹,在甲板上飛快跳躍奔跑,殘影於燈下模糊,躲避急射而來的子彈的同時,沖向汪辛,一手握匕首,一手抽槍射擊,匕首寒光凜冽,子彈瘋狂傾瀉。
「操!這速度!」
汪辛愕然一驚,猛地咬牙,身體側閃,雙臂抬起,橫到身前,密不透風地揮動了起來。
鐺鐺鐺!
一陣清脆響聲。
衣袖撕碎破裂,兩條鋼刀般的黑硬蛛腿替代了汪辛的胳膊,準確無誤地擋住了一連串的子彈。
然而子彈剛落,薄冰般的匕首卻已轉動著血紅的眼球,穿透迸濺的火星與霧氣,鏘的一聲刺在了蛛腿上。
咔咔細響,以刀尖為中心,蛛腿如摔碎的破鏡,裂開數道紋縫。
纖薄的刀刃靈巧滑動,詭異地繞著蛛腿不放,似是要沿著青色的血管紋路將皮肉細細拆解,再由此攀援上脆弱的喉管,或心肝脾肺的要害,實現剝奪一條鮮活生命的樂趣。
「老大!」
汪辛吃力急退,渾身震顫,無數蛛絲再次密密麻麻纏來:「我要撐不住了!」
「這不是人,這是個怪物!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