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些黑診所一直和官家搶生意,為什麼還沒被打擊取締掉呢?
一方面是他們明面上做得夠賊夠精,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們納的稅非常高。
至於夾在區政府與黑診所中間,不上不下地攬著部分器官生意和所有義體買賣的,就只剩下四大公司之一的自由者公司了。
這也是黎漸川今天將要會上一會的對象。
隔壁的動靜漸漸小了。
房門被打開,一連串腳步聲離開,上樓,路過前台時,還有人格外彬彬有禮地與老闆交談,送出安撫金和清潔費。
而隔壁的住客,大約只要還活著,就不算什麼大礙吧。
任何時候,一個利字,都會令人非人,令鬼非鬼。
老闆輕車熟路地安排人過來打掃,黎漸川起來去公共盥洗室,路過隔壁看了眼,全是血。
他凌晨進來這間地下旅館,睡到現在,來來往往就有足足四撥討債的,這旅館倒不像旅館,而更像是個錢欲窩,血腥得很。
中午時間,九等監區常識上起床的時間,公共盥洗室擠滿了人。
黎漸川找個角落洗漱,剛抹了兩把臉,忽然發現面前的水池裡飄起了一縷刺目的殷紅。
他抬頭看鏡子。
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有點蒼白,正在流鼻血。
黎漸川眼神一凝,轉念就想到是怎麼回事了——第一環大逃殺的部分遊戲規則開始施加影響了。
每個監區的起始存活時間只有十天,這個十天生命的計算,卻並不是突兀的,等一到點,就突然橫死,或被規則抹殺,而是循序漸進的。
也就是說,隨著時間一天天流逝,玩家身上的某種重病會逐漸顯露,玩家會一天比一天虛弱、病態,精神和身體都在損耗,直到十天結束,玩家死去。
這種重病狀態無法醫治,無法改變,只有殺死其他玩家,才能緩解,並延續在該監區的生命。
這種重病掉血狀態,在最初的一天一夜還不明顯,沒感覺,但現在到了第二天,就已經露出端倪,開始給玩家增添麻煩了。
要麼殺人,要麼離開。
這就是這一環大逃殺給玩家的明確訊息。
黎漸川面無表情地擦乾血,繼續洗臉。
洗漱完後,他又看了鏡子中的自己一眼。
這一眼,排除掉那些初顯的病態蒼白,剩餘的東西落進他眼裡,卻好像變得有點陌生了。
他再次沒什麼情緒地對著鏡子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笑,冷硬古怪,頗為瘮人。
注視了這個笑容片刻,黎漸川收回視線,走出了盥洗室。
正午的九等監區褪去了綿綿陰雨,金色堡壘化作的太陽釋放著熾烈的光芒,照耀這片超現代的鋼鐵森林。
離開地下旅館後,黎漸川隨便找家便利店,掏出最後剩下的幾塊錢,買了兩管營養液灌下,就算是吃過了這一天的食物。
營養液這種東西沒什麼口味或飽腹感可言,只是以最優良的配比,讓人健康強壯地活著而已。
準備好一切,黎漸川按照電子眼給出的地址,來到了埃文斯街113號。
這片區域的所有建築都是屬於自由者公司的,也包括113號這棟百層高的巴別塔。
黎漸川進入這片區域時就已經卸下了所有偽裝,一路而來的電子眼大概已經將他的身份識別了出來。
他剛在巴別塔的門廊前站定,還沒來得及透過玻璃牆和全息影像,看清這棟大樓的內里,一道看似虛幻的藍光階梯就從一側落了下來。
一名裝配有最先進義體的公司職員走下階梯,微笑望著他,優雅得體地朝他鞠躬。
「許先生,我們已經等您很久了。」
公司職員只有一雙眼睛仍是肉眼。
它們透露出獨屬於人類的鮮活氣,在顯出恰如其分的熱情的同時,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來客,對其作出自己的判斷與評估。
公司職員,不僅僅是他這個職員,也不僅僅是自由者公司,而是說所有有一定信息渠道的公司職員,都在凌晨、清早或今天上午,聽說了這位來客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