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不由得感到一分悵惘,不知以後是否還有機會,師兄弟三人齊聚屋檐下。
不過他正卡在育靈根這一關上,若是失敗,最先說拜拜的是他。白翎立刻不苦惱了,死後哪管它洪水滔天?
但關於功法的消息,他不想瞞著裴響。於是,白翎輕輕地戳了裴響一下。師弟果然沒睡著,蹙起眉睜眼看他。
白翎貼到他耳邊,捂著聲音,把尹真所言複述了一遍。
裴響默默聽著,反應出奇地平靜。白翎說罷,見他的神色完全沒變化,道:「不怕嗎?」
裴響:「怕什麼?」
白翎道:「最多活八百歲了啊。」
裴響望著他,不足咫尺之距,少年人一雙眼黑沉沉的,似無星無月的天空。
他反問白翎:「你的壽數呢?還有多少。」
「嗯……育靈根成功的話,又能續一兩百年。那就是五百歲吧。」白翎說,「不過能不能成功,還不知道。」
裴響問:「你不怕嗎?」
白翎一怔,旋即啞然失笑。
裴響淡淡道:「既然如此,潛心修煉便是。如果我註定失控……」
白翎抬眼,聽他停頓片刻,道:「也沒什麼好傷心的。」
兩人的長髮鋪在一處,因剛才你逃我追的挪動,不知不覺間,織在一起。白翎欲言又止,一時間無法確定,師弟的意思是他自己不會傷心、還是沒必要為他而傷心。
他們呼吸交錯,彼此氣息拂面。裴響的眼睫顫了顫,將臉轉向另一邊。
白翎追問道:「怎麼不會傷心?大家相識一場,不管誰走了,我都會傷心的。」
裴響道:「比如諸葛師兄,比如漱玉真人?」
白翎道:「當然。」
「即便是門前的花謝了,你也會為之傷心吧。」
「當然!」白翎無意間提高了聲調,說,「難道我死了你不會傷心嗎?你說了不討厭我的,自然也要為我傷心。」
諸葛悟似乎受到打擾,將身側的手置於腹上。
白翎連忙收聲,等師兄清淺的呼吸聲再度安定,才重新看向裴響。
卻見少年凝眉不語,許久才道:「我不要為你傷心。你……」
「不行。你的天資比我高,肯定比我活得久。就算你不給我摔盆,也要給我燒紙吧?記得扎一張好睡的紙床……」
白翎斬釘截鐵地打斷他,說著說著跑題了,情不自禁笑起來。
裴響又被他浪費了感情,剩下的話斷在喉間。原本險些出口的語句,盡數咽了回去。
他氣道:「不可理喻!」
裴響再次背過身。白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強忍笑意道:「好好好,我不說了。萬一把師兄吵醒,我們一起完蛋。」
可他還壓著裴響的頭髮,摸在手中,緞子似的觸感。
白翎莫名覺得,他和裴響現在好像上輩子的某種影片現場。兩個人動來動去不敢作聲,而諸葛悟是個一無所知、睡得像死了一樣的背景板丈夫。
如此妙思無人分享,實在憋得慌。白翎不死心地小聲問:「阿響?」
裴響不理他,但是把自己的頭髮扯了回去。
白翎問:「你看過春宮嗎?」
裴響聽見陌生的詞彙,沉默片刻,道:「是什麼?」
白翎沒料到他連這個也不知道,立即燃起了為人師表之心,準備跟師弟好好科普一番。
然而他剛向裴響靠過去,一道平靜的嗓音在帳篷內響起。
實際上並未睡著的諸葛悟問:「難道阿翎看過?」
白翎:「……」
平地一聲雷,白翎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緊緊地抿住嘴巴。他縮在原處裝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裴響也如凝固了一般,吐息都輕了。
諸葛悟依然在閉目養神,只道:「阿翎,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小裴剛通靈脈,靈氣不穩,他可聽不得你那些奇思妙想。」
白翎:「………………」
白翎乾巴巴地「哦」了一聲,更往裴響這邊挪。
不知是不是被大師兄的氣場所震懾,裴響也向他靠近一分。兩個人貼在一處,與諸葛悟空出老遠,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心思各異、但老老實實地睡著了。
—
翌日清晨,待白翎睡醒時,兩邊皆空空如也。
如洗的鳥鳴聲啁啁啾啾,他伸著懶腰出去。
駕鶴一脈的弟子們正陸續起來,淨面的淨面、打獵的打獵,有個沒築基的弟子剛烤好野味,切了一塊給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