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轉身又跑。
他的「神行術」亦是從老祖筆記中看來的,與其他派系的「登雲步」、「夜遊訣」、「天鶴舞」並稱四大移行法門。
不過,「登雲步」好在省力,「夜遊訣」悄無聲息,「天鶴舞」輕靈敏捷,「神行術」則以步調詭譎、出人不意而聞名。
緣由無他,蓋因此法門是展月老祖同為築基期時、專門為逃命開創的。
所以,再高雅的名字也無法改變其狼奔豕突的路徑。白翎幾次三番快被追上時,周身忽然生風,猛地竄出,氣得身後二人狂叫不止。他在崎嶇的岩丘間打轉,像遛狗似的,把兩條惡犬釣在後面。
兩尊交戰的元嬰已被拋在身後,白翎潛心奔逃,足足跑了一刻鐘,不免身法遲滯,四肢泛酸。他暫且停步,手扶岩壁休息,沒料到久違的不適感突然湧上心頭,「哇」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
兩個金丹期弟子更加上氣不接下氣,指著他道:「跑什麼跑?你、你跑吐血了都,還不停下!」
白翎看著兩人一瘸一拐、狼狽地趕來,卻將嘴角一抹,哈哈大笑:「我吐血又不是因為你們!要不是我修為卡著,遛死你倆不在話下。來啊!繼續追我啊!」
「姓——姓白的,你你你,你等著!休要仗著你的法門好,待、待我們逮住你,有你好看的!」
兩個問鼎一脈的弟子已經被他溜掉無數次,即便白翎就在前面不遠,他們也提不起勁加快步伐了。
然而一股熱浪湧起,吹得白翎身子一歪。他才發覺,繞過岩壁便是神目洞,他靠著的岩壁,堪稱神目的眼皮子。
問鼎一脈的弟子猛走兩步,白翎又腳底抹油,晃到了岩壁另一邊。
不過,他暗道不好:自己的修為太低了,體質也差,一旦休息,便泄了勁兒,現在接著發動「神行術」,遠不如剛才靈敏。
兩個問鼎一脈的弟子亦發現端倪,大喜道:「跑啊!跑、跑不動了吧?」
「展月遺孽,還不束手就擒——」
他二人同時撲來,顯然對這個區區築基期、卻無比猖獗的傢伙忍無可忍。白翎雙目一虛,再度閃避,然而被扯碎了一角袖擺。
白翎的心沉了下去。
他意識到,繼續拖延遲早被抓。諸葛悟雖然以一敵二、戰成平手,但短時間內不可能分出勝負。
而這一刻鐘的拖延,已經是白翎憑此時修為,能夠做到的極限。
他被逼到神目洞的洞口,背後發燙,已經不能再退了。兩名金丹期弟子從兩側逼近,滿是戒備地靠近。
電光石火之間,白翎將心一橫,生出了跳進洞內的想法。他的劍膽嗡鳴不止,顯然感應到了純粹的火系靈氣,迫不及待要入洞受洗、脫胎換骨。
如果劍膽能吸納熱意,他是否有機會活命?
此念頭太過瘋狂,即便是白翎,也知此去九死一生——不,其實是必死無疑。
問鼎一脈的弟子譏笑道:「白翎,你命中注定,折在我派手裡!放心,我們不會立即要你的性命——你的腿接好了嗎?再打斷一次,或者直接碾碎!應該沒法接好了吧?」
另一名弟子也說:「師兄,快把他捆了。用他的命要挾諸葛悟,我要看渡塵真人下跪!還有他那師弟,天生劍骨?剔出來還厲害嗎?」
白翎緩緩點頭,放聲笑道:「好……好!」
他舍了最後一絲遲疑,直接往後倒去。
劍膽發出悲鳴,隨他下墜。兩名問鼎一脈的弟子大驚失色,連忙撲到崖邊。
可是神目洞縱深百丈,下方金紅色的熔岩似能灼傷瞳仁,滾滾熱浪扭曲了視野,哪有白翎身影?
剛才還叫囂要折辱渡塵真人的弟子,現下面若死灰,道:「師兄……完了,師尊說要活捉他的!他怎麼敢……」
「什麼完了?他不可能一下子燒成了灰吧?骨灰……把骨灰帶回去也行啊!」
他師兄慌亂之下,半個身子探出洞口,極力尋找白翎的蹤跡。
師弟卻兩眼無神,癱坐一旁,搖頭道:「找不到的……神目洞是鍛劍之地,他肉體凡胎,肯定灰都不剩了!」
「嗤」的一聲,大蓬鮮血爆開,澆了他滿頭滿臉。此人呆愣片刻,顫顫抬頭,只見師兄探出去的半截身子齊腰斷裂,被幾道劍氣打成了篩子。
死者的元神冒出,直到消散前,仍是滿面茫然:「啊?」
一道披雪流光拔地而起,離洞登天,衝破風沙與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