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嘀咕道:「奇了怪了,小妖鼎的爐子炸了?」
「小妖鼎?」白翎疑惑地回頭。
攤主笑著說:「客官莫非信了它們的幌子,真以為是丹士醫修開的店啊?不不不,抓藥煉丹的是群妖精。什麼藥王之類的,根本不存在,每天在店門口咋咋呼呼的倆傢伙,就是它家老闆。咱們做鄰居的才曉得內情,看在丹藥不錯的份上,不與它們計較罷了。」
白翎與裴響對視一眼,當即返回。
攤主懵了,舉起烤到一半的河鮮道:「客官?客官!」
空中飛來一物,恰好讓攤主接住。是那名黑衣的魔修公子擲來的,沉甸甸頗有分量。
攤主打開掌心一看,居然是數兩碎銀,大喜過望,立即擦了擦手、熄滅灶火,招呼左鄰右捨去看熱鬧。
剛回到「老君鼎」門前,白翎便聞到一股嗆鼻的煙味。
他連打了幾個噴嚏,掩著口鼻往裡走。激昂的呵斥聲從後院傳來,是藥爐坍塌的方向。
忽然,白翎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是一桿細長的茶壺嘴。
門廊的柱子後面,露出一對毛茸茸的大耳朵。白翎鬆了口氣,道:「是你?怎麼躲在這兒。」
跑掉的倒茶小妖看見他們,眼淚汪汪地牽住白翎衣角。原來它並非一去不回,而是藏在門廊下,等著老闆們消氣之後,過來找它。
白翎莫名想起了以前裴響賭氣的做法,和小妖如出一轍。他蹲下身問:「發生什麼事了,有什麼人進去過?」
倒茶小妖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還沒學會人話。但是看它的臉色和比劃的手勢,似乎有極厲害的人,正在找老闆的麻煩。
白翎替小妖抹了一把眼淚,徑直走向大廳。只見喝茶的雅座被掀翻,牆上的櫥櫃也亂七八糟,掉出好些藥草。幾個身上掛彩的小妖趴在地上,心疼地收拾殘局。
通往後院的門虛掩著,一道刻薄的嗓音正在叫罵:「昨日剛花三千兩買的票折,今日便用不了了!我師兄身負重傷,急需用藥,藥呢?!要我們買票折時說得好聽,什麼靈丹妙藥應有盡有,現在說全賣完了——糊弄誰啊!還有你們那茶水我都不想說,喝一口簡直折壽,卻連茶也不倒了!……你說什麼?茶葉全送了別人?騙鬼吧死妖精,魔域果然是爛透的地方,盡養著你們這幫謊話連篇的守財奴!」
叫罵之人說至激動處,揮動仙劍,甩出一道劍意。
白翎及時側身,仍被削去了一角幕籬的垂紗。
第44章 四十四、駕鶴
裴響眉峰微蹙,走到白翎身前,將虛掩的門扉推開。
此時「老君鼎」後院,一片狼藉。巨大的丹爐倒向一側,壓壞了灶火,半成品丹藥滾落一地,接觸焦炭後,時不時炸裂,火星四濺。
兩個道修堵在丹爐前方,手持出鞘的仙劍。剛才大聲叱罵的是一名仙姑,面上法令紋極深。跟著她的男修虎背熊腰,一臉陰沉。
他們穿著統一紋飾的道服,胸前一輪銀藍色圓盤,不像雲間月,更像水上鏡。兩人都來勢洶洶,顯然不是什麼善類。
至於推銷小妖——或者說「老君鼎」的兩個老闆,被嚇得抱作一團,縮在角落。他們身後,還擠著好些夥計,個個像鴕鳥般扎著腦袋。
仙姑瞧見門口來人,話頭一頓。
走在前面的黑衣公子貌若畫就,鬢邊一縷霜發,背後仙劍如冰,襯著他通身清貴之氣。另一人自他身後緩緩步出,纖細人影看不真切,只見幕籬垂紗,一襲雪色,隱約含笑而立。
觀其外表,二者皆是年輕魔修。但他們周身的氣度不凡,魔氣亦高深莫測、無從感應,院內一時安靜。
有外人在場,仙姑自持身份,將劍還鞘。
妖怪不論在人界還是魔域,皆是底層生靈,它們絕大多數短命又弱小,只能在夾縫中苟且偷生。因此,不論是道修還是魔修,剷除惡妖便算了,對良妖兵刃相向,總有恃強凌弱之嫌。
仙姑已經大搞一通破壞,出夠了氣,倒是懂得見好就收。她扯上同行的大個子男修,沖小妖道:「今日算你們走運,黑市快開場了,暫且放你們一馬。賢侄,我們走!」
姑侄倆揚長而去,臨行前,皆以質疑的眼神審視了白翎裴響一番。仙姑出了後院,唾罵聲卻一路未絕。
「魔域的奸商,坑蒙拐騙,遲早遭報應!就不該信妖精的話,儘是偷奸耍滑之輩。」
「今日砸了這黑店,免得其他仙友受害。要不是師兄寬宏大度,我是斷斷容忍不得的!」
「三千兩真是餵了狗,若不速速奉上靈丹,以後我見它們一次,打它們一次……」
罵聲去到大門口,兩名道修撞上看熱鬧的魔域居民們,迸出一句尖利的喝問:「看什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