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光甚好,不遠處的山腳草木葳蕤,一襲白影飄然落在其間。
青年數日不見,蓬鬆的長髮已完全恢復棕色,勾勒著毛茸茸的光邊。他面帶微倦,顯然幾天沒睡好,不過恰巧中和了他鮮妍燦爛的神態,流露出清新與柔和的底色。
青年噙著一絲笑意,眉眼舒展,望著幾人走近。
雙方會晤,駕鶴一脈的小輩們快步奔來,高呼道:「白仙長!」
「哇塞你的黑眼圈快趕上尹真了——」
白翎也向他們打招呼,抬手間又打了個呵欠。誠然,他近幾日總失眠。被褥間沒有熟悉的暗香了,他竟睡不著,夜夜翻來覆去,只能爬起來做手工做到雞鳴。
不過瞧見精神抖擻的小輩們,白翎也提起勁頭,帶幾人往山腰的弟子廊捨去。
一邊走,他一邊問:「來找我玩兒啊?」
徐景嘿笑道:「不是不是,不完全是。我們是來找你去找我們玩兒的。」
白翎:「啊?」
馮丘老老實實地交代:「大師姐說,是時候商量新任道君大選的事了。明天上巳節,仙友們有談玄論道的傳統,她會在洞府擺下青食宴,邀請幾家交情好的派系見面。」
田漪道:「白仙長忘啦?大師姐之前答應過的,會扶持諸葛道長贏得第七席道君之位,已經跟師尊講了。此事一定要早早計議,好多派系都盯著呢。我們是來下請帖的。」
她掏出一封請柬,上書「渡塵真人親啟」,交給白翎。
白翎明白過來,原來是因大師兄的道君之位。林暗果然是個一諾千金,一言九鼎之人,估計傷勢未愈,便開始為三月後的大事籌謀了。
「多謝林真人,信一定送到。你們來都來了,要不坐會兒?先說好啊我屋裡很亂。」
白翎把信件收起來,說話間縱身飛躍,領著小輩們踩踏古榕枝幹,掠至山腰的屋宇庭前。
小輩們卻是自來熟,一個個不等他引路,嘰嘰喳喳地擠開他涌到堂上。
白翎頭回請夥伴來自家山頭做客,全無待客的頭緒。他因睡眠不足而困頓的腦子轉動了好一會兒,終於慢半拍地翻出另一套茶具,給眾人倒水喝。
白翎剛施了個「吹火術」燒水,田漪等人已經參觀完西廂出來了,紛紛發表高見:「白仙長,你房裡確實亂啊,不過亂得很有水準!」
「那個燈哪買的?太漂亮了吧看起來好貴。」
「最貴的應該是床。我都沒敢碰。世間竟有這樣的床?咱們從小睡的啥啊,是木板嗎?」
聽見關於自製水晶燈與白鷺絨大床的評價,白翎總算恢復了自得的神采。
他道:「不貴,是我自己做的。你們要是喜歡,我可以教你們……那邊不能進去,東廂是師兄的房間!」
聽見是渡塵真人的雅居,徐景推門的手立刻縮回來了。幾個人對著緊閉的房門邊鞠躬邊後退,嘴裡道歉連連。
白翎把信從門底下塞進去,又透過門縫瞄了一眼,宣布道:「沒事,師兄不在。我們隨便玩。」
小輩們好奇道:「裴師弟的屋子呢?他住哪兒啊,能看看嗎?」
「你們已經看過了……」白翎的笑意微微凝住,不自然地摸了摸鼻樑,說,「他和我住一起呀。」
「啊?!」
小輩們又「噔噔噔」連退數步,差點翻下內廊。
白翎問:「幹嘛一副活見鬼的樣子。我們房子都靠自己建,師兄閉關沒空,就讓阿響先睡我屋嘛!……不過,他已經……」
白翎頓了頓,終是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道,「他很久沒回來睡了。」
白翎吐出一口氣,自認為說得輕巧。
師弟住不住宿舍什麼的,又不重要。
但駕鶴一脈的小輩們齊刷刷抬眼瞧他,片刻後,徐景率先把手搭在白翎的肩上,道:「節哀順變,白仙長。」
田漪也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裴師弟以後肯定會回來的。」
馮丘說:「其實我們以前老吵架,十天半個月的不理對方……」
還有人道:「雖然不知你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相信假以時日,裴師弟定會回到你的懷抱……不是,回到你的……呃,床上?」
「阿響一直睡地鋪的好不好!」白翎被他們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一把拍掉徐景的手,問,「你們是不是瞎猜什麼了?我、我跟阿響是鬧了點彆扭,不過……哎呀別站著啦,喝茶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