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眼彎彎地說:「好啦,不講這個了。」
說罷又佯裝無助,拉一拉裴響的袖擺,道:「如果真成婚了,你可要來搶親救我。不然我就要娶顧憐了!」
最後一句叫得有點大聲,斬月若有耳聞,回頭看了一眼。
白翎立即噤聲,胡亂往裴響身上蹭,假意與他打鬧推搡。好在斬月沒太在意,白翎拽著裴響,隱入樹蔭。
兩人頭碰著頭,白翎壓低聲音說:「顧憐也是個問題。他居然一千年沒見老祖了,難得能在心境裡見到,肯定會來找他。不能再讓他倆碰面了,碰面肯定穿幫。」
裴響道:「你的意思是,師祖會察覺我們的外來者身份,導致心境崩壞麼。」
「對呀。太徵心目中的老祖太無敵了。他不像別的角色,受到心境自洽的影響。你看我們都長著原本的臉,卻沒有一個人發現不對,但老祖不會。他被天譴吸引的時候看見顧憐了,沒把他當太徵,還說他和留在道場的顧憐很像。」
裴響道:「若非太徵道君醒轉,強行抹消了變故,我們的搜魂已然結束。」
「就是說嘛!可是又不能一直靠她。她醒多了之後,心境也要崩。唉!」
白翎面露無奈,隨意地掃視遠處。
突然,一條鬼鬼祟祟的黑影闖進視線,白翎睜圓眼道:「噓——有賊!」
斬月仙師的法場,竟有人行偷摸之舉。不怪白翎把那人當賊,蓋因其舉止猥瑣,實在太像雞鳴狗盜之輩。
兩人立即不動聲色地靠過去,更覺得這人有問題了。只見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專挑燈火找不到的死角,腳步飛快地走著。
他精通此道,極擅長隱匿行蹤。一隊壯丁扛著木材經過,愣是沒發現貼樹站著的他。
白翎操著神行術,閃現到黑影背後,戳了下他的肩。
小賊嚇得肝膽俱裂,眼看要慘叫出聲,卻被同時浮現的裴響點中穴位,硬是把聲音憋住了。
白翎看清他的面容,卻是一愣,問:「你——你哪位?」
穿著夜行衣的男子戴著一副瞎子眼鏡,頭髮在腦後扎了條小辮兒。
白翎一看這身行頭就認出他是誰了,只是感到奇怪:「你在這做什麼!」
此人深吸一口氣,好懸才緩過來。他不是旁人,正是千年前的是非道君。
不過,現在在白翎和裴響眼前的是非,全無後世那等人模狗樣、老謀深算的氣勢。唯有他習慣性勾著的嘴角,讓兩人感到熟悉。
那笑中三分諂媚,七分卑微,十分之賤。
白翎不免發出哼笑,叉起腰來盤問:「這不是是非仙師嘛,怎麼放著筵席不吃,跑來法場做賊啊?」
是非亦驚愕道:「你認得我?你怎麼認得我!」
「哦,我和太……我和葉忘小姐有婚約。她告訴我的:如果我哪天遇見一個獐頭鼠目、尖嘴猴腮、鬼頭鬼腦、躡手躡腳的猥瑣怪人——必然是她的同僚是非沒錯。」
白翎一口氣說罷,心下稱奇。
如此文雅又龐大的詞彙量,雖然精確表達了他的意思,但顯然不是他掉得出的書袋。
由此可見傳聞無誤,民間曾對三聖之一的是非不齒。連葉念愉都看不上他的人品,借白翎之口,鄙薄了他一番。
也有可能,太徵的確這樣告誡過未婚夫,甚至是當眾說的。
是非露出心梗的表情。
他喃喃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好你個太徵,背地裡這樣說我……和當面說的一樣難聽!還同僚?我們不是結義姐弟嗎,居然說我是同僚!」
他碎嘴子飛快,而後往白翎裴響身上一瞟,腦筋也轉了起來。
是非換了副殷勤的嘴臉,說:「原來是兩家的公子,你們早說嘛!哎呀,宴席到後半場了,我為了顯得大哥他有高人風範,營造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感覺——當眾隱形消失。你們別說出去哈,拜託拜託。」
白翎不語,把他上下一打量。
脫去那身金冠赭衣的服制後,是非整個人都縮水了,看來他扮演斬月很是盡心,甚至把鞋底加厚了兩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