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孫的監工雙手按頭,苦思冥想。
突然,他雙眼發白,開始直挺挺地打擺子。
斬月道:「這是……」
「這是被搜了魂啊。」
一道清越的男聲響起,白翎帶著裴響,走到眾人面前。不是他想來的,而是心境指示他來。
人群立刻分開,壯丁們讓出一條通路。
白翎的手自己動了,結成靈印,蓋在孫監工頭上。這只是個讓他清醒的小法術,待其見效,白翎問:「感覺怎樣?什麼時候中招的,能想起來嗎?」
台詞在視野里浮現,白翎的演技絕佳,毫無破綻。
孫監工道:「少、少爺,我不知啊!哎喲……」
被搜魂裁去記憶的人,神思不屬,要難受好一陣子。白翎卻拍拍他的肩,從袖中拾出一片楓葉。
他說:「沒事,我來看看。」
圍觀人等放心了,道:「幸好愉少爺在。葉念家的『執意法』,克制葉忘家的『搜魂術』,搗鬼那傢伙跑不掉。」
「老子倒要看看,哪個天殺的敢對仙師不敬,來法場作妖!」
「可惜不是百年前了。咱這代人不比老一輩,不是人人都能執意搜魂的……」
白翎完全憑身軀自由行動,沒有和搜魂時一樣,將葉片的中心剖開,而是把寬大的楓葉對摺,像疊紙飛機似的,將其往空中擲去。
在場之人皆屏息凝神,注目於划過頭頂的紅葉。
在它所到之處,拉開一卷全新的畫面,竟然是孫監工失去的記憶。原來,他早在今天上午就發現凹槽有問題了,是一名矮胖的中年人所為。
眾人瞧見此人,紛紛驚呼:「斗子!」
「原來是斗子,斗子人呢?」
人群呼啦啦空出一片地,把斗子晾在當中。這人已經臉色煞白,鬢角流下豆大的汗珠。
白翎見始作俑者暴露,很快理清了來龍去脈。
原來,名叫斗子的中年男人和孫監工家素來不合,明明是鄰居,卻宣稱老死不相往來。偏偏兩個人都來建法場,孫監工還成了斗子的頂頭上司。
於是乎,孫監工揚眉吐氣,對斗子吹毛求疵。
斗子確實笨手笨腳,被挑出不少毛病,時日一長,便覺著遭到了刁難,恨鄰居公報私仇,決意陷害他一番。
所以斗子故意破壞了凹槽,再施展搜魂術,洗掉了孫監工抓包他的記憶。
明日本該由掌事例行驗工,若發現孫監工負責的區域出了漏子,定會治他個玩忽職守之罪,革去他的監工職務。
事態明朗,白翎好奇地問:「你會搜魂?」
他向斗子一揚下巴,其他壯丁也議論紛紛:「斗子家不是斷脈了嗎,他爹娘都不會,他咋會的?」
「嗐呀,你猜他跟老孫怎麼幹起來的,不就是搶靈泉搶的唄。好像靈泉管子先經過斗子家,老孫家覺得他不乾不淨,髒了靈泉。」
「看來斗子是能吸,把靈氣吸完了都。」
白翎不能明白地問,只能從他人的隻言片語中,梳理出蛛絲馬跡。
看來,在斬月把天下靈泉集中到北地之後,位於南方的舊河郡,漸漸的靈泉不夠分了。
按理說應該每家有單獨的靈泉管道,現在卻成了河水上下游一般。
孫監工家是下游,斗子家在上游,上游享用著第一手靈泉,汲取最充裕的靈氣,怪不得斗子在「斷脈」之後「返祖」,身為平民,卻對搜魂術自學成才了。
當著葉念愉、葉忘止、斬月仙師幕僚三位貴人的面,出現此等醜事,掌事猛掐人中,才沒撅過去。
孫監工氣得跳腳大罵,堅決不承認自己為難斗子。他振振有詞,聲稱一切為了斬月仙師,他是不得已而為之。
至於斗子,伺機觸柱不成、被人架住,現在臉朝下按在地上,淚水、血水、汗水混在一起。
白翎雙手輕按太陽穴,半晌沒發話。
其實,他覺得很好處理。秉公執法,罰斗子的工錢,不許他再參與建造便是。孫監工到底有沒有區別對待斗子,問問他別的手下也清楚了。
不過千年前的葉念愉,並不言語。
有斬月仙師在,他自然先聽這位三聖之首的意見。
黑袍加身的青年笑了笑,靜靜地聽孫監工大喊大叫。
此人心虛,極力給自己戴高帽,宣揚供仙師渡劫的法場多麼多麼容不得出錯,還以眼神示意手下們不許亂講。
斗子聽著似想反駁,但想到自己確實做了錯事,又把頭低下了。其他壯丁聽信孫監工,逐漸形成聲浪,一致決定把斗子捆起來鞭笞,以儆效尤。
鞭刑,是掌事能下達的最重懲罰。當抓住了惡意破壞法場的賊人,才會動用此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