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這一隻手就好像不再是身體的一部分,如果不回縮後及時供靈,就將徹底失去。
如炎炎夏日脫水的花木,留下乾枯的形狀,輕輕顛一顛都會散開。
離開了供給養分的主杆,任何部分都只有枯萎這一個結局。
可以想像如果一個人跳出這堵圍牆,會是怎樣的下場,
「不僅是困陣。」秋眠注視著手上的變化,喃喃道:「……是法則。」
陌塵衣一凝,卻先想將這小主子伸出牆外的手給拉回來。
可少年的力氣超乎他的想像,同時也仿佛有一股吸力在外,在與他對峙。
他暗中使勁,也在接少年的話,追問道:「法則?何以見得?」
秋眠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忽然神秘一笑,反問修士道:「想聽一點兒會令人頭禿的東西嗎?」
陌塵衣:「啊哈?」
大道三千,術法千萬。
但玄之又玄,卻有法則在天。
「沒有術法可以高過法則。」秋眠徐徐說:「再強大的術法,也不可能凌駕於法則之上。」
好比渡劫修士的一招,可移山倒海,頃刻間取了某人的性命,更可令此人屍骨無存、魂飛魄散,好似將其徹底從世間抹去。
但歸根到底那也是依靠速度,只要足夠快,其中過程肉眼就無法分辨。
可是假如把這個過程無限地拉長,再分成一小段一小段,那麼疼痛和崩解的內容也就會被平均分布在各個時刻。
那就是清晰的可以被檢測的部分,被檢測就意味著可以被命名,命名後就可以進行轉碼分類,或被特殊轉化或處理成啞變量,那麼此術法就不再神秘,而只是一堆指代符號和數據。
這是秋眠在穿書局學到的陣法的基本原理。
陌塵衣果然沒聽懂。
但他嘗試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你說的就像一個機關。」
「很對。」秋眠點頭,「或者可以給這個機關起一個名字,叫做程序。」
穿書局員工的力量來自於對這個運作過程的解碼,他們將陣法構成的靈力全面拆解,進行二度編改。
在他們眼中的陣術,皆是一個又一個可以處理的信息,信息給出後,又在程序指令下執行,並回應和呈現,簡單的陣不斷疊加,就變得複雜和不可捉摸。
陣術是這樣,因果也是這樣。
他們這些員工,便是在登入後台,更改其中的語句。
「所以術法皆可破,但法則不可破。」秋眠說的入神:「因為術法是過程,而法則是一個不變的結果。」
穿書局真的很會燒人頭髮。
為了弄明白這些,秋眠也曾夜以繼日、焚膏繼晷,從前他在雲明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在後來用更多的付出來還。
這些知識,秋眠也不怕修士聽了去會如何,已臻化境的修者,多多少少已經領悟出了其中奧秘,只是沒能用一個新的詞彙去定義。
而秋眠也只是忽然想找一個人去說上一說。
只是他講完,半晌沒有聽見回應。
秋眠側過頭,驚訝地發現陌塵衣眉頭緊鎖,自己那伸出牆外的手也終於被他蠻橫地拉了回來。
「……怎麼了?」秋眠低聲問。
「你說著說著就出神的這個習慣,很危險。」陌塵衣鬆了手上的力道,卻不容置喙地道:「我要帶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