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淨春同二房的母女先後離開,堂屋中就只剩下了那一家人聚在一處。
姜淨慧看著姜淨春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她忽然出聲問道:「小春沒有裹足嗎。」
眾人叫她這話問得莫名。
姜淨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道:「我沒有旁的意思,只是看到妹妹沒有裹足便覺得她運氣真好。」
她說這話帶著止不住的艷羨。
姜潤初抿唇,問她,「這話何意。」
姜淨慧道:「也沒什麼的,只是以往到了裹腳的年歲,便被家中長輩拖去強逼著裹腳。不是我不願意,實在是太疼了......可沒辦法,我若是不裹,他們便不給我飯吃。後來,腳可算好不容易纏好了,卻發了場高燒,差點沒挺過去。所以,現下看到妹妹沒有纏足,便覺得她運氣真好,碰到爹爹娘親這樣好的人。」
她雲淡風輕地說著這事,就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往事。丟了半條命去裹足是她平淡說出來的其中一事,可期間受到的其他的苦楚呢?那家人將她買回去做童養媳,想來苛責她的事情更是數不勝數。
這話聽著是有些賣可憐的嫌疑,可她是他們的孩子,她的苦痛不說給他們聽,該說給誰聽呢?
姜南從前因為姜淨春不肯裹足的事情生了很大的氣,他氣她不守禮,氣她這點罪也不肯受,分明人人都能纏小腳,怎麼就她纏不得?
可是,今日聽到了自己的孩子說這樣的話時,聽她裹了足,他卻又只覺得心疼。
姜南這麼大的年歲,歷經了這麼多的風霜,可卻還是在這一刻泛紅了眼。
他聲音有些哽咽,他說,「都是爹對不起你。」
一旁的李氏也終紅了眼,背過臉去擦起了眼淚。
這是她的過錯,姜淨慧回來,她也被逼著想起了當年的事。
都是她沒能看住她,讓她被人拐跑了。
如果不是她,她哪裡會受這樣的罪呢。
她的淨慧,都是被她害成了這個樣子的。
幾人皆默聲片刻,姜南出聲對李氏道:「往後,讓淨春搬去南邊那間院子吧,她的房間空出來給淨慧。」
姜淨春現下住著的房採光好,房間大,離他們主屋那處也近些,算是整個崇明堂,最好的住處了。
現下,姜淨慧回來了,姜南卻馬上要她搬出去,這樣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吧。
李氏想要反駁,可視線撇到了姜淨慧時,又很快想起來了方才她說的那些話,最後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答應道:「好,我去同她說。」
姜淨慧忙道:「不用的,父親母親,我隨便住哪裡都成的。」
可她越是這樣,便越是讓李氏有些羞愧難當,本來還有些猶豫,現下卻也答應得徹底。
李氏道:「沒事,都是不妨嫌的小事。」說完了這話,她就起了身,去了後房那處尋姜淨春。
姜南同姜潤初仍然留在這裡同姜淨慧說話。
姜淨慧看著李氏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言,過了會,忽垂首問道:「母親她......是不是不大喜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