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五年,那不正是她與趙虓成親的那年?
仲春時節大婚之後,她便跟著他回到冀北布政使司順安的王府,這會兒應當已是新婚的半年多以後,次年初便該懷上衍兒了。若是這年月,他的手臂上自然也不會出現後邊打汝州時落下的傷。
寧悠看著鏡中自己,幾分陌生的稚嫩,若鏡子裡的才是真實,為何不能允她再早些時間呢?至少在刑城關一戰之前,她便有機會提醒他避免那次失利,一切還來得及改變……
罷了,想起方才他已然受傷的左眸,橫亘左眼眶的傷疤,再說什麼已是徒勞。況就算回到那時候,她不過懵懂孩童一個,又能幫上已經帶兵三年多的他什麼呢?
早膳簡單,趙虓一向用得不多,寧悠懷著心事,今日也沒什麼胃口,兩個人都是沒吃幾口便放了筷子。
趙虓看她一眼,道:「這些日我宿在營里,不回來,你不必等著。」
按著她記憶里的這時候,朝廷命他為節制,順安都指揮使朱雍為總兵,並冀軍三衛,領兵奪回被後齊大將馬友成占據的重城建孜。十一月里他一直在大營操練軍士,幾乎沒回過府上,只在月末動身前,傳話讓她去了營里。那幾夜他要她要得狠極,待到正月里,她便診出有了身孕。
看她愣著失神,對自己置若罔聞,一點反應也無,趙虓有些不快地抬高了聲音,「王妃。」
寧悠才回神,意識到自己失禮,第一反應是跪下去自譴,可遲滯了一瞬,竟忽然生出一種無所謂的怠惰來。
已是死了一回的人了,不論現在是真是幻,她都不該再像以前那樣。身前為自己立下的鴻願,不是正有了可以實現的機會嗎?
從前看他這張兇悍的臉,聽他粗聲大氣,沒幾分溫柔的說話,她打心底里是懼的。現在卻知道他在她跟前大多時候不過色厲內荏,習慣使然罷了。即便這下真觸了逆鱗,也由他去吧。
她歉疚笑笑,「妾走神了,殿下說什麼?」
趙虓眉皺得更深,「我說這些日不回來了。」
「好,那殿下仔細著身子。」
就只如此?
趙虓盯著她,那雙小鹿似的漂亮眸子,以前總是一對上他的視線就怯生生地垂下去,對他小心翼翼地侍奉著,仿佛他是什麼兇猛惡獸一般。惹他憐愛是真,偶爾感到厭煩也不假。
他不喜女子嬌縱,卻更厭惡一味循規蹈矩,可要讓他說喜歡自己的女人什麼樣,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是她,都還可忍受。
今兒怪得很,她是突然變了副做派?怎就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凝視,不冷不熱、輕飄飄地拋來這麼句話就罷了?
他感到一陣複雜、莫名的情緒湧上來。似有些惱火,又無甚理由。想了半晌也沒琢磨個明白,煩躁地起身,「我便走了,你不必送。」
她於是也真的沒有送,只是起來福了福身,「妾恭送殿下。」
好個恭送。趙虓暗罵了一句,心裡很不是滋味。之前不管他怎麼拒絕,她都堅持恭恭敬敬地迎來送往,還叫他不耐煩地斥了幾次。現在她真的聽從,他又覺得心裡空落。
真是欠的。
左右都是他發了話讓人家不必送了,自然也不好再為此發作。
一旁的承奉司副都正胡廣心下為寧悠捏了把汗,見趙虓什麼也沒說地拂袖而去,才鬆了口氣,緊跟上去伺候著。
寧悠望著主僕二人的背影出了院子,便讓人撤了沒用多少的早膳。
其實趙虓在餐膳上還是遷就她的,他七八歲就提刀上馬,十三四歲已經跟在老將身邊打過數場仗,長年都是餐風飲露、條件艱苦。體力消耗大,喜愛鹽重、油重的食物是自然。只是因她口味清淡,現在這些吃食才都換得清湯寡水的,他不怎愛吃也是難免。
以前,因這樣一兩件小事上的施恩,她便倍感受之有愧,更加畏首畏尾,不知如何自處了。
後來她其實也厭惡自己那樣。
趙虓一生驍勇英武,戰場上銳不可當、運籌帷幄,政局裡殺伐果斷、縱橫裨闔,藩國中百姓愛戴、廣受敬仰,如刀鋒兩刃,仁德之外,亦偶有殘酷那面。不論怎麼,他身邊的女人也應當有與他相襯的大智大勇,怎可像她以前是個笨拙刻板的花架子呢?=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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