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房門,見夥計要離去,程芫忙出聲制止道:「勞煩小哥兒你多送些水來,你看我們身上…實在太髒。」
說完,程芫給了夥計幾個銅板。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說得實在太好!
程芫清楚地看見面前的夥計在見到銅板前後的兩副面孔,從一臉糾結的遲疑到二話不說的諂媚。
「哎喲!客官您放心,熱水馬上就到!」
「再勞煩小哥兒找幾身乾淨的衣裳……」程芫忍痛,又摸了一些銅板給他。
「好嘞好嘞!」
夥計臉笑得燦爛,哼著愉快的小調離開了。
時隔多日,潦草不堪的三人終於洗上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搓淨滿身污垢後有了人樣。
住宿一宿,第二天早上向夥計打聽了地方,這才知道他們已經踏入了一個名為「淮京」的地界,而這座客棧正離那城門口不過十里。
「再走十里路,便可以重頭開始了。」
*
「去去去!你這黑炭站在前面做甚,擋著小爺我看小娘子了!」
說話之人毫不客氣地轟趕著阻擋在自己眼前的大高個漢子。
一個月前,三人踏入了這淮京城中,辦戶籍補文書,東奔西走好些時日,最後在一處名為柳灣巷的地方落了戶。
程芫要養腿上的傷,加上出攤前的準備,歇了將近半月才把拌菜攤開起。
年輕女子拋頭露面做生意,少不了遇到一些麻煩事。
第一日,程芫一人提前支起攤子準備,那林宗義不過是在搬東西的路上,一小會兒時間便引來了不速之客,行蹤鬼祟的漢子見女子身旁多了個高大男人後訕訕離去,第二日吆喝叫賣時,便是林宗義陪同程芫一起出攤收攤。
可仍避免不了一些地痞流氓在攤位周圍晃悠,林宗義每天黑臉的次數都頻繁了不少。
剛才那驅趕聲,便來自一個流氓漢子口中。
林宗義臭著臉,拿起身邊的棍棒作勢要衝出去趕人,都還未抬起起腳,那人便夾著尾巴跑了,一副慫樣還不忘回頭放狠話「你給小爺等著!」
背後忽然傳出一聲嬌俏的笑聲,林宗義回頭,看見聲音的主人正捂著嘴,身子笑得發顫。
「阿兄,你回回這樣嚇唬人,那些人仍死性不改,還是要來我們攤前臊皮的,下回別理他們了。」
喚「阿兄」的人便是程芫。
淮京不比林家村,年輕女郎和單身漢子在同一屋檐下進進出出都要遭人口舌,更別說出入在人口嘈雜的市井小巷。
為了躲開那些無厘頭的非議,三人互通了口徑,在外皆以兄妹相稱,要是有人問到「姓氏為何不同」,就說是遠房表親。
「程姑娘倒是大度!」
一聲讚嘆的話使二人齊齊望去,只見一位紫衣郎君執扇翩翩,站立於不遠處,臉上的笑意更是不加掩飾。
此人名喚楊游元,是前陣子的某個上午,風風火火尋到了攤前。
起初,程芫以為是有人惡意想來找茬,經過一番了解,才知道這位楊公子是無意間在同僚手中品嘗到了一樣市井小菜,吃過後念念不忘向同僚打聽了地方,這才匆匆尋來。
自那以後,這位楊公子便成了拌菜攤的熟客。
「是楊公子來了啊,今日可是老規矩?」程芫熱情地招呼道。
「知我者,莫若程姑娘也!」
兩人聊得歡快,一旁的林宗義可沒這些心思。
自擺攤以來,林宗義一直在攤位上幫著程芫打下手,自然而然能知道這個楊公子來得有多頻繁。
若是單單來買拌菜也就算了,偏偏他每回都要待在攤前聊上許久。
他看不得楊游元對著程芫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冷著臉有些不快。
楊游元說話間,不經意瞥見了這副表情,有些不解地說道:「莫非是在下做了什麼事,得罪令兄了?」
程芫詫異,回頭看去,笑著解釋道:「楊公子莫要多想,我阿兄…他肌膚黝黑,對,臉黑看上去就感覺有些凶,其實他人很好的,都是誤會,誤會。」
「是嗎?」楊游元征愣道,似有些不信。
聽見這番說辭,林宗義一滯,心想:自己當真是又黑又凶嗎?
見林宗義發神,程芫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提醒道:「阿兄……」
「芫娘說得對,是誤會,楊公子,你跟我無冤無仇,談不上得罪一說,是我…臉太黑,看著凶,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