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奶奶,我先回去了,要趕不上了。」女孩很瘦,看起來文文靜靜的,眼睛卻很亮。
陳奶奶望向她嶙峋的手臂和衣袖下隱隱露出的傷痕,皺著眉,嘆了句「作孽呦」。
然後,一股腦地把桌上擺著的餅乾和糖果,塞進女孩洗得發白的上衣口袋裡:「路上吃完了再回去,知道了嗎。」
女孩點了點頭,笑著跟程奶奶和同伴們告別。
江懷序看著女孩挺直的脊背和漸漸縮小的背影看的出了神。
一回頭,剛好撞上了陳奶奶擔憂的目光,陳奶奶勉強地笑了一下:「她叫盼盼,是個頂好的孩子,就是可惜了有那樣一對父母。」
「我到現在還在做繡活,不止為了我孫子,也是為了她們,還有個能待著的地方。」
江懷序知道,這也是她選定陳奶奶做第一位主人公的原因。
現在鎮上仍然會穿雲繡,並且以此為生的人其實已經不多了,因為繡品賺的錢並不多,再賣出去也很麻煩,所以大多數的適齡女性會直接選擇去城裡打工。
但陳奶奶會免費教一些還在上學的小姑娘穿繡雲,並且幫她們統一售賣出去,讓她們在上學的過程中,還能賺一點錢補貼家用,也不至於太早被家裡人逼著出去打工。
穿雲繡在千百年前讓豐水鎮的女性在社會上有一席之地,在千百年後,仍然在柔軟地托舉著她們的後代。
這就是江懷序想拍的東西。
那些痛苦的、卻仍然在掙扎著向上的,女人。
她是陳奶奶,是盼盼,也是無數個在痛苦中長大的女人。
盼盼,盼盼,江懷序在心裡一邊默念著盼盼的名字,一邊整理思路。
因為這還只是前采,目的就是要抓住更多能深入挖掘的信息點,所以她需要儘可能的拓寬故事,發散思維。
太陽漸漸落山,風拂過她的髮絲。
這時的她還不知,人與人之間,只要知道了名字,就有了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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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懷序到民宿門口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去。
她一手抱著機器,一手準備拉門,厚重的鐵門剛被她拉開一個小口子,濕漉漉的肉鬆就像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追它一樣,驚恐地往外跑。
江懷序半彎下腰準備攔住它,卻沒看見池昭也沖了出來。
江懷序避之不及,被他撞得連連後退,直往地上倒。
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然後將器材抱緊懷裡,想要用後背去迎接地面。
心裡默念:沒事沒事,只要器材不壞就行,最多後背蹭一下,不痛不痛。
但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她反而是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柔軟的懷抱。
江懷序聽見了一聲悶哼,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摔在了池昭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