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國盡忠是本分,可除了雍王,試問還有哪個宗室願將皇親國戚的身份剝離去為國盡忠的?即便是晉王殿下,當年也是以親王身份領了實職去為國守土、為陛下分憂的。」
「雍王殿下是有赤子之心之人,他若是知道沈湛的狼子野心,必然會毫不猶豫地助姑娘一臂之力。」墨大夫繼續勸說道。
「雍王和沈湛本就是親兄弟,他要是被牽扯進來,兄弟鬩牆,怎麼說得清呢!」宋婉苛刻道。
墨大夫噎住,像是察覺了什麼。
半晌,他道:「老朽不強求姑娘。只現在單一個帳本不足以扳倒沈湛,還需有人為他的惡行作證,否則那些人就枉死了,姑娘的母親何辜?謝驚瀾謝大人何辜?麓山裡的徭役們又何辜?」
說罷,他漫不經心地瞥了宋婉一眼,宋婉低垂的眉眼果然掠過一抹痛色。
*
宋婉回到沈湛營帳的時候,他還沒有回來。
吃了墨大夫的解藥,對沈湛那股難以自控的狂熱終於平息了下來。
很難形容現在的心情。
這其中最關鍵也是最該做的,就是不能讓沈湛發現她已經吃了解藥,也不能讓沈行牽扯進來。
宋婉惶惶看著陰沉的天幕。
該怎麼做呢。
憑她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去拉攏沈湛那些顯赫的同黨。
不,拉攏做什麼,乾脆抓起來嚴刑逼供算了……不然他們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是不會出賣沈湛的,何況沈湛跟他們之間交易的定然不會只是權勢和富貴。
以性命相逼迫顯然是不行,他們能鋌而走險,就是把命豁出去陪沈湛篡奪。
那要是……沈湛許給他們的根本不會實現呢?
沈湛那樣的人,怎會容許自己登上大位之後還有把柄握在別人手裡呢。
想到這,一直憂愁的女子,目光有了焦距,唇角淺淺勾起。
沈湛回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宋婉詭異的笑容。
「婉兒?」他打破了營帳內的安靜。
宋婉臉上的笑容隱去,此刻再看沈湛,分明還是病弱公子的清冷模樣,她卻覺得那股隱隱的恐懼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頸側傳來冰涼的觸感,是他的手,刺激得她一瑟縮。
沈湛問道:「在想什麼?」
「沒有,沒想什麼,發呆而已。」宋婉道。
沈湛眼中的溫情褪去,面無表情地箍起她的下巴,冰冷而探究,「你看我的眼神,很陌生。」
宋婉愣住。
是她草率了,忽視了沈湛的警惕和敏銳,在他身邊她應該一直是惕惕然的,可她卻還未進入該扮演的角色……
「你對我有什麼疑問麼?」沈湛道。
宋婉的心跳很快,可她越緊張,就越冷靜,「一路過來,我看到了很多災民,我在想,他們以後怎麼辦?」
「金欒川用糧食換了他們被水泡了的田地,還許給他們種茶田的活。待收拾乾淨,歇息幾天,他們就都可以恢復原先的生活了。」沈湛的聲音冰冷,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微微俯身,神色冰冷而專注,「婉兒,你很緊張?」
宋婉仰起臉,對他露出一個笑容,「沒有啊,我就是嚇著了。沒見過那麼多死人。珩瀾你已經安排好了他們的生活,那我就放心啦。」
根本不可能恢復原先的生活。
死了的人回不來。
被破壞的家園也永遠無法重建成原本的模樣。
背負上罵名的清正官員也無法洗清。
沈湛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目光冷峻而優雅,一寸寸划過她的眼睛、脖頸,身體。
宋婉愈發覺得恐懼,不寒而慄,仿佛又回到了初識的時候。
「看著我。」沈湛垂眸,面無表情道,「為什麼害怕我?我要的是你愛我。」
宋婉唇角勾起,踮起腳摟住他的脖頸,輕笑,「誰怕你啦?你生氣啦?」
以往他生氣,她親親他抱抱他,他就會好。
所以宋婉收拾了情緒,在他唇上輕輕親了一下,他卻抗拒地躲避。
「怎麼了?」宋婉疑惑道。
這招不好使了?
沈湛頓了頓,眸光冰冷而幽怨,「沒怎麼,我根本沒生氣,你不用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