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沒什麼拘束,沈湛在榮王一旁侍膳,而宋婉給榮王斟酒布菜。
榮王抬眸看向兒子,氣色好了不少,眉心舒展,好像並未因為鳳陽的災情而疲累。
而兒子身邊的宋氏,眉目含春。
榮王不禁心中暗自感慨,年輕夫妻就是蜜裡調油,讓人好不羨慕,若是能儘快開枝散葉,那便更好了。
「兒子和兒媳恭祝父王歲歲有今朝。」沈湛道。
說罷,便遣人將賀禮抬上來。
繡著各色各樣壽字的軟簾被打起,隨著賀禮後面跨進來的,是一道玄色的身影。
宋婉隨著一旁的眾人一起行禮肅拜,「雍王殿下安。」
她並沒有抬頭,低眉順眼地在沈湛身邊,但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汗涔涔的,煩躁得很。
「珩舟來了,怎麼才來?」榮王皺了皺眉道。
「兒子有事耽擱了,還請父王恕罪。」沈行的聲音微啞,邊說邊命人也將賀禮抬上來,抬眸見眾人跪了一地,「不必拘束,今日是家宴。」
他的目光掃過宋婉,只見她臻首低垂,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那繡著繁複紋路的衣領下,若隱若現是一抹刺眼得很紅痕。
沈行只覺得煎熬沒有最甚,只有更甚。
從今日清晨得知她回了王府,之後沈湛便封鎖了琉光院,他不知哪根筋抽了,就十分迫切地想要見宋婉一面。
回想起看見的那一幕,他就心如刀割,渾身也一陣冷一陣熱的,如同瀕臨窒息,陷入徹頭徹尾的絕望中去。
心痛的麻木,怨懟和不甘就愈發明顯。
沈行對著宋婉道:「嫂嫂氣色不錯,和兄長當真是伉儷情深,這一路不知多少人稱讚嫂嫂不遠千里去與兄長相會的壯舉呢。」
宋婉抬起頭來,莞爾一笑,「多虧小叔一路照料。」
這一來一回,十分自然。
榮王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珩舟坐吧。我聽說北境戰事又起?」
沈行道:「晉王叔發來八百里急報,胡人不知從哪聽來聖躬違和,趁亂擾我邊境,野心又起,燒了軍中一處糧草庫。晉王叔來信,是問兒子的意思,可還願意回到北境去,若願意,晉王叔便擬詔書呈上,望朝廷派兵,把他們徹底清剿。」
「父王不必憂心,早前在北境那些年,已將那些蠻夷都擊得潰敗,他們逃進了崑崙山,才保下些殘部。現在只是強弩之末,弄不出多大波瀾。」
這一字一句,他說得平常,在場的人卻都心下戚戚,北境與多國交界,一直以來都是大昭的心腹大患,這些年來不僅有了太平日子,還如數將早年割讓的土地收回,除了晉王多年駐守,與沈行在北境的耕耘脫不了干係。
如今,是想一擊制敵,晉王才寫信來希望沈行領兵支援北境。
是戰或不戰呢?皇帝的身體還能等到捷報歸來麼?
榮王不管那個,總覺得這些年雖然戰火未平,卻都是離雲京極遠的事,若是他一輩子不出封地,那便是一輩子都不會被戰火殃及。
而沈行要走,不成親,沒孫子,那不行。
榮王幽幽道:「你走可以,走之前把婚成了。王妃選不出來就再等等,側妃呢,我看不錯。」
說罷,往夏旎蘭的方向一指,「蘭丫頭這些日子在府里,我看了,是個伶俐人兒,正配你。」
「宋氏,就交由你來操持他們的婚事吧。」
宋婉臉上一直掛著溫婉的笑意,「是,妾身定好好為小叔和夏姑娘……」
沈行睨她一眼,帶著鋒利的恨意,寒聲說道:「嫂嫂,當真要為我與旁人操辦婚事?」
「你真的甘願嗎?」
宋婉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眸光如秋水般明淨坦然,「能為小叔操辦婚事,妾榮幸之至。」
她能怎麼樣呢,此生與他無緣了。
她向來不是拖泥帶水之人,事已至此,他娶誰都比娶她好,起碼名聲無損。
沈行周身瀰漫著滿滿的壓迫感,手中的酒杯收緊,臉上一片冷肅,「我的婚事,還輪不到你來插手。」
四年前,他就想娶她,她沒有鬆口。
現在,她又要操辦他與旁人的婚事。
「你怎麼跟你嫂嫂說話的?」沈湛冷冷道。
宋婉不想讓人看出破綻來,連忙揪住沈湛的衣袖,「無妨的,小叔或許是因為北境戰事心煩,才口不擇言了些……」
沈行目光灼灼,語氣冷硬:「北境戰事沒有到能令我憂心的程度。」
「我只是單純的不想娶夏旎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