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聿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太多情緒,見煙被拿走,他把手插進褲兜,若有所思,「你說得對,我確實抽得有點多了。」
他的反應與雲聽設想的有所出入,也有轉移話題的嫌疑,但不管怎麼樣,雲聽都不會放棄勸他。
「徐清聿,你高中熬夜複習解剖學,大學時在實驗室里一站就是幾個小時,畢業後在醫院拼命工作……你為醫學付出了那麼多,你怎麼可能真的說放棄就放棄?」
徐清聿的事,有的是聽長輩聊天,有的是她親眼所見。
哪怕雲聽在心裡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要去關注徐清聿,但感情不可控。每當回過神來時,她意識到她又一次違背了自己的承諾,為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人動心。
回國後,徐清聿進入心臟外科,一點點積累經驗,一點點往上爬。
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手術後,他會回到辦公室,一遍遍翻閱手術記錄,分析自己是否有改進的空間。
夜班時,他會查閱病人的病歷,確保沒有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他比任何人都有責任感。
雲聽曾聽見邢時漫心疼地說過,他在凌晨三點,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整個人被手術服包裹,眼裡布滿血絲,但堅持等著患者術後的第一份檢測報告。
她知道,這就是徐清聿,把醫學當成信仰的人。
可是現在,那個曾經一腔熱血的人,卻選擇主動攬下責任,放棄他所熱愛的事業。
他親手推開了自己的夢想。
雲聽的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沉悶得讓她喘不過氣。
她注視眼前的徐清聿,以前可以為醫學拼盡全力的人,如今冷靜得像個旁觀者,甚至說出:「我不關心她會遭遇什麼,什麼賠償,什麼輿論,我根本不在乎。」
雲聽喉嚨發緊,聲音哽咽:「徐清聿,你不是這樣的。」
她沒有等他的回應,自顧自說道:「所有人都說你冷靜,可是徐清聿,你知道嗎?一個人真正的冷靜,是在做決定時權衡利弊,而不是借著冷靜的外殼,掩蓋自己不願面對的事實。」
徐清聿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你覺得,我是在逃避?」
雲聽點了點頭,沒有猶豫:「是。」
雲聽和徐清聿理性居多,兩人的性格註定了即使有矛盾,也不會
歇斯底里地爭吵。
現在的情況,更像是意見分歧,在正常地、心平氣和地交流。
良久,徐清聿嘆了一口氣,無奈開口:「雲聽,有時候我覺得很奇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了解我的想法。」
雲聽凝視他,心口堵得慌,情緒翻湧至極點,她倏地笑了一下,眼眶泛紅:「因為我喜歡你。」
聞言,徐清聿身體一僵。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身體的動作比思維要快。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從雲聽口中聽到:
「我喜歡你。」
他的大腦停滯了,周圍的一切聲音變得很模糊。只有雲聽的聲音,清晰得震耳欲聾,震得他的大腦嗡嗡作響。
長久的沉默讓氣氛凝固。
「從小到大,我的眼裡只有你。」
雲聽眼底透著隱忍已久的情緒,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心裡排練了千遍萬遍。
只是沒想到,她會在錯誤的時間和場合,把一顆深藏的炸彈丟進了他們脆弱的空間裡。
爆炸的聲音就在她耳邊迴響。
這不是她理想中的時機,但後悔也於事無補。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醫學的熱愛。在我眼裡,你很好。」
徐清聿站在原地,心跳很快,快到讓他不適應,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侵入他的理智。
他應該說些什麼?
他不知道。
他從未想過雲聽喜歡他。
半晌後,徐清聿只是淡淡地開口:「你…確定嗎?」
這四個字,是他從一片迷霧中掙扎出來的第一句話。
又像是在給雲聽一個機會,讓她收回這句話。
雲聽沒有退縮,坦然道;「我說,我喜歡你,我的眼裡只有你。」
徐清聿沉默不語。
雲聽說,她的眼裡只有他,她看到的全是他的好。
——可他真的有那麼好嗎?
徐清聿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荒謬感。
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外人眼中,他冷靜自持、嚴謹克制,甚至有些嚴苛。
在工作上,他是醫生,理智得近乎冷血。
在生活中,他是不近人情的徐家大公子,習慣一個人獨處,習慣將情緒收斂到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