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子坐落在山腳下,一條窄窄的河流從村子旁流過,河水很淺,能看見水底鋪滿了鵝卵石。
河岸邊種著幾棵老樹,樹葉已經掉光,光禿禿的樹枝上掛著一層薄薄的霜。
雲聽和周之寒走了15分鐘,才到目的地。
老太太的家是典型的鄉間老屋,土磚砌成的房屋,牆壁上爬著枯萎的藤蔓,門口掛著一串紅彤彤的辣椒和幾串風乾的玉米。
雲聽和在周之寒站在門口,剛抬手敲門,門就被人從裡面推開了一條縫。
老太太站在門後,穿著一件深色的棉衣,頭髮花白,眉眼間滿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打量了一眼站在門外的兩人,語氣生硬:「你們又來幹什麼?」
周之寒輕咳了一聲,「老太太,您別誤會,我們這次……」
雲聽向前一步,站在門檻外,聲音溫和:「老太太,我們今天是專程來拜訪您的,想和您聊聊線香的事。」
老太太警惕道:「我說過多少次了?線香是傳承,不是做生意的東西,我不會賣,也不會讓人拿去做什麼商業用途。」
老太太的眼神並沒有敵意,但對她們也無一點信任。
「最近一直有人來找我,說得天花亂墜,和你們一樣。我一個鄉下老太婆,哪兒知道你們那些商業上的事?你們是想給自己掙個噱頭,還是想著以後批量生產?」
雲聽沒有因為她的態度而退縮,語氣誠懇:我知道您在網上的故事,但真正的故事,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來這,只是想聽聽您的故事,也想了解您手裡的技藝。」
老太太冷哼了一聲,手握著門板,不打算讓開道路:「了解我的技藝?你們這些人,說得再好聽,最後不還是為了做生意?」
「不是所有人都這樣。」雲聽解釋,「我是真的想知道您的手藝是怎麼流傳下來的,為什麼您一直堅持手工製作,而不是交給更大規模的工廠生產。」
老太太的眼神閃了一下,嘴角動了動,但還是冷著臉:了解線香,你們年輕人懂什麼是線香?香水、薰香、精油,搞這些東西的商人越來越多,但有幾個人真的懂香?」
雲聽的語氣不疾不徐,「老太太,我學過調香,香水、薰香、精油這些東西確實很普遍,但線香不一樣,線香講究時間、溫度、濕度,每一步都不得有半點急躁。我今天來,只是想聽聽您的故事。」
老太太皺著眉盯著雲聽看了一會兒,像是在衡量她話里的誠意。
過了許久,老太太嘆了口氣,不情不願道:「進來吧。」
屋內很簡單,牆上掛著泛黃的老照片,木桌上擺著幾個粗瓷碗,灶台上還溫著一壺熱水。
老太招呼她們坐下,隨手拿起爐上的水壺,倒了兩杯熱茶,茶香淡淡的,帶著一絲藥草的清香。
她從房間裡拿出一隻雕刻精美的舊木盒,盒子表面已經有些許磨損。
老太太打開木盒,取出一卷線香。
「你知道真正的線香是什麼樣的嗎?」
雲聽接過線香,輕輕捻了一下,發現它細膩緊實,香味並不濃烈。
老太太看著她的動作:「真正的線香,講究『三年制香,五年養香』。很多人以為做香不過是調配材料,然後搓成線條曬乾就行,但他們不知道,線香是
有生命的,它需要時間去沉澱。」
雲聽點頭,「所以,您不願意讓它商業化,是因為它不能量產?」
老太太冷笑了一下:「量產?如果線香可以批量生產,那它就不配稱為非遺了。」
她講起自己的故事。
她出生在南方的一個古鎮,祖上三代都是制香師,家族制香的手藝,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
她的祖父曾是宮廷御用制香師,手藝極為精湛,被譽為「香道宗師」。
那時候,制香並不是單純為了點燃焚燒,而是一種精神寄託。每一根線香,都代表著一個故事,一種心境,一段記憶。
老太太從小就在香料堆里長大,她的祖父告訴她,真正的好香,是可以「活」的。
「活的香,是有溫度的,有層次的,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展現出不同的香韻。」
老太太拿起線香,在手中摩挲:「比如這一款『雪落』,是我們家族傳承了百年的配方,只有在冬天特定的溫濕度下製作,才能達到最佳狀態。它的前調是清冽的松木香,中調是幽幽的蘭花香,後調則帶著一絲檀香的溫潤。」
「為什麼叫『雪落』?」雲聽見她不說話了,問道。
老太太眼裡有淚光:「這是我祖父最得意的作品之一。據說,當年他還是少年時,曾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聽到遠方寺廟的鐘聲,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於是,他用松木、蘭花和檀香,調製出這種可以讓人感受到『雪夜禪心』的香。」
「可惜,這種香極難製作,一年只能做幾十根。」老太太搖搖頭,「所以,即便有人願意出高價,我也不會賣。」
雲聽若有所思,這種將自然、記憶、情感融入香氣的工藝,才是真正的「香道」吧。
老太太接著說道:「我們家族的線香,最講究的是『四象歸一』,木香定魂,花香入心,草香養氣,果香調神。」